浴桶,气得浑身发抖。
“这……”陆辞看着满地狼藉,难得地卡壳了,脸上那点得意彻底僵住,挠着头,一脸无辜和困惑,“不应该啊……卖家说防漏的……”
姜书雅一言不发,牙齿咬得咯咯响。她弯腰,一把抓起那个被她嫌弃了无数遍、印着大红囍字的旧脸盆,动作带着狠劲,砰地一声重重放在地上。
热水壶里的水被她哗啦啦倒进去,热气升腾。她抬起头,眼神冰冷如刀,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和善”的冷笑,一字一顿地对着呆若木鸡的陆辞说:
“辞、哥、哥,” 她拿起水瓢,舀起一瓢热水,兜头浇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认命的狠劲,
“你那‘高科技’气垫床,‘精心挑选’的泡澡桶……”热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里格外清晰,
“事实证明——”她又浇下一瓢水,水花西溅,“关键时刻,还得是你那‘简单有效’的扣盆!”
陆辞看着她站在水泊里,熟练地舀水冲洗,热水蒸腾起白雾,模糊了她带着恼意又显得格外生动的眉眼。
他张了张嘴,那句“下次我再想想办法”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摸了摸鼻子,认命地蹲下身,拿起墙角另一块抹布,默默地去擦地上那滩还在不断扩大的、来自“高科技”的馈赠。
水声哗哗,姜书雅背对着他,用力搓洗着头发,仿佛要把这些天积攒的憋闷和哭笑不得都洗掉。
家属院的日子,像这漏水的浴桶,永远在“惊喜”和“惊吓”之间无缝切换。她以为她早己练就了铜皮铁骨,习惯了气垫床的背叛、垫子床的硌人、“嫂子好”的轰炸、小卖部的疯狂、以及扣盆洗澡的冰冷考验。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己经摸到了在这特殊环境里生存的门道。
然而,生活总能精准地找到新的方式,在她刚刚放松警惕时,啪地一声脆响,给她一记新的耳光。
不足一个月,姜书雅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在以一种极其危险的速度,一根接一根地绷断。
某个深夜,窗外不知名的虫子叫得如同疯魔的打击乐队,连绵不绝,声嘶力竭。姜书雅在垫子床上翻来覆去,数绵羊数到第一千零一只,那恼人的嗡鸣依旧顽固地穿透耳塞,首刺脑仁。
她猛地坐起身,抓狂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低吼出来:“陆辞!这虫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黑暗中,陆辞的身影坐了起来。他没有开灯,只是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他那顶洗得发白的作训帽,动作轻缓,又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
然后,他探身,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扣在了姜书雅脑袋上。
“嘘,”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这样,隔音。”
作训帽的帽檐压下来,带着他熟悉的汗味和皂角气息,有点沉,还有点傻。
姜书雅僵在原地,感受着那顶帽子的重量和布料粗糙的触感。
几秒钟的死寂后,黑暗中爆发出一声压抑不住、带着哭腔的嗤笑。
“陆辞!你脑子是不是也被虫子蛀了!”她一边笑骂,一边却下意识地,把帽子往下又拉了拉,试图盖住更多的耳朵。
笑声里,是积攒了快一个月的疲惫、委屈、荒谬感,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被这笨拙举动戳中的柔软。
陆辞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粗糙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紧扣。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硬茧。
“快了,媳妇儿,”他捏了捏她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
“再忍忍,等这阵封控过去就好了。到时候,我给你弄个带大浴缸的卫生间,热水哗哗的,随便泡。再弄张又大又软的床,气死那破垫子……”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描绘未来的蓝图,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执行力和一种近乎天真的笃定,仿佛那些画面明天就能实现。
姜书雅没说话,任由他握着手,听着他描绘那些遥远得有些不真实的“美好”。
那顶傻乎乎的帽子扣在头上,像个笨拙的护身符,隔开了部分虫鸣的喧嚣。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
黑暗中,那些关于大浴缸和大软床的絮叨,像一串串飘在风里的肥皂泡,虚幻又脆弱,却奇异地,暂时压下了她脑子里那些濒临崩溃的嗡鸣。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