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让饥肠辘辘的几人腹中更是雷鸣。
千户所衙门在卫城中心,一座相对规整的三进院落。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蹲着两个石狮子,虽不威武,却也显示着主人的权势。门房是个穿着半新不旧青衣、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汉子,正抱着暖炉打盹。
“劳烦通禀,宁海卫黑石堡新任百户林风,特来拜见千户大人!”林风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恭敬。
那门房被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上下打量着林风这一行人。破烂的军服,吊着的伤臂,面黄肌瘦的随从……再看到赵猛捧着的那个破布包裹和两把破刀,脸上瞬间堆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
“新来的百户?黑石堡?”门房嗤笑一声,声音尖利,“就你们这要饭花子样儿?等着吧!千户大人忙着呢!”说完,抱着暖炉又闭上了眼,鼻孔朝天。
林风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悄悄给赵猛使了个眼色。赵猛腮帮子咬得咯咯响,独眼中怒火燃烧,但还是强忍着,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了仅有的几个铜板——那是他们几人身上最后的财产,原本是准备万一能买到一点吃的。
赵猛上前一步,将那几枚带着体温的铜板,悄悄塞进门房手中,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小哥,行个方便……我家大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点心意……”
门房掂量着手心里那几枚轻飘飘的铜板,脸上的鄙夷更浓了,像是捏到了什么脏东西。他随手把铜板往旁边地上一丢,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当响,鼻孔里哼了一声:“打发叫花子呢?滚一边去等着!别杵在这儿碍眼!”
那几枚铜板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滚动,声音刺耳。赵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独眼赤红,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他身后的两个老兵也气得浑身发抖。
林风一把按住赵猛的手臂,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忍耐。他自己则弯腰,默默地将那几枚散落的铜板一枚一枚捡了起来,擦干净,重新揣回怀里。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门房斜眼看着,嘴角挂着刻薄的冷笑。
足足在寒风中等了快一个时辰,那门房才像是刚想起来,懒洋洋地起身,丢下一句:“等着。”然后慢悠悠地推开侧门走了进去。
又过了许久,侧门才重新打开。门房探出头,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嘴脸:“进来吧!千户大人发善心,抽空见见你们!”
林风深吸一口气,带着赵猛和捧着“礼物”的两个老兵,踏入了千户所衙门。穿过一个不大的前院,来到正厅。
厅内燃着炭盆,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寒风刺骨形成鲜明对比。主位上坐着一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绸面棉袍,体态微胖,面皮白净,留着三缕短须。正是宁海卫千户宋长山。他正慢条斯理地用小银签剔着牙,眼皮都没抬一下。旁边侍立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精瘦男子。
厅内弥漫着酒肉的香气,显然刚刚用过午饭。
林风上前几步,忍着腹中饥饿和左臂的抽痛,躬身行礼:“卑职黑石堡新任百户林风,拜见千户大人!”
赵猛等人也连忙跟着行礼。
宋长山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在林风身上那身破旧战袄和吊着的伤臂上扫过,又掠过赵猛那张凶悍的刀疤脸,最后落在老兵捧着的那个破布包裹和两把破刀上,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哦?你就是那个……从辽东回来的林风?”宋长山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张盘张将军倒是在报捷文书里提了你一句。怎么?来上任了?”
“是,卑职今日刚到黑石堡。”林风恭敬回答。
“嗯。”宋长山用银签指了指那个破布包裹,“那是什么玩意儿?给本官的?”
“回大人,”林风示意老兵上前,“此乃黑石堡……特产。一点盐碱土块,聊表心意。还有堡中仅存的两件兵器……请大人过目。”他说得极其谦卑。
管家上前,嫌弃地用指尖挑开破布,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盐块。又拿起一把锈刀,只看了一眼那坑坑洼洼、布满暗红铁锈的刀身,就仿佛被烫到般立刻丢开,脸上满是鄙夷。
“噗嗤……”宋长山忍不住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剔牙的动作都停了,用银签点着那盐块和锈刀,对着管家嘲笑道:“老刘,瞧瞧!瞧瞧!这就是黑石堡的‘特产’!这就是给本官的‘心意’?盐碱土?喂牲口的玩意儿都比这个强!还有这刀?砍柴都嫌钝!哈哈哈哈哈!”
管家也跟着谄媚地笑起来,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真是开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