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老军户见状,嘿嘿笑了两声,慢悠悠地缩回了破屋的阴影里。
林风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麻木的老弱,心中飞速盘算。三石霉米,支撑不了几天。指望张盘?远在辽东,鞭长莫及。唯一的希望,只能是黑石堡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宁海卫千户所!
“赵总旗!”林风叫住正要离开的赵猛,“宁海卫千户所,离此多远?千户大人……姓甚名谁?”
赵猛脚步一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独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忌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回大人,宁海卫千户所,离此约莫三十里,在卫城之内。千户大人……”赵猛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姓宋,名长山。”
宋长山!这个名字瞬间与林风脑海中的信息碎片重合——旅顺口那个被活捉的吏员招供:“宋千户要你死!”一股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了上来!
**是他!那个暗中的敌人!**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拜见宋长山?无异于自投罗网!但不去?黑石堡几十口人,包括他自己,很快就会步上一任百户的后尘!
**粮!必须弄到粮!宋长山这条路再凶险,也必须走!**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个即将面对的敌人!
“赵总旗,这位宋千户……为人如何?喜好什么?”林风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问一件寻常事。
赵猛看着林风平静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独眼闪烁,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和深深的鄙夷:“大人,那姓宋的……哼!贪!贪得无厌!银子、女人、古玩字画……只要是值钱的,他都喜欢!手黑心狠,克扣军饷、倒卖军粮是常事!他手下那几个百户,要么是他亲戚,要么就是年年给他上大供的!像咱们黑石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赵猛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林风默默听着,心中念头急转。贪?贪就好!怕的就是油盐不进!送礼!必须送礼!可黑石堡有什么?除了盐碱滩和绝望,一无所有!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脚下灰白色的土地,抓起一把带着盐霜的土块,在手中碾碎。咸涩的味道在指尖弥漫。
盐!
这个字眼再次如同闪电划过脑海!虽然粗糙不堪,但这盐碱滩本身,不就是“礼”吗?虽然现在无法提纯,但这片地的产出,未来或许……?
一个大胆而卑微的计划瞬间成型。
“赵总旗,”林风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挑两个机灵点的,带上堡里……所有能找到的、稍微像样点的盐块!要最白、最硬的!再……把那两把锈刀,用油布仔细擦一遍,尽量弄出点铁光来!我们去拜见宋千户!”
“盐块?锈刀?”赵猛独眼瞪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算哪门子礼?给千户大人送咸土和废铁?简首是侮辱!
“对!就送盐块和锈刀!”林风的眼神异常坚定,“告诉他,这就是黑石堡的特产!告诉他,堡里穷得只剩这些了!告诉他,堡里几十口人,快饿死了!”
赵猛看着林风的眼神,又看看他手中那灰白的盐土,猛地明白了。这不是送礼,这是哭穷!是用最卑微的姿态,去搏那万分之一可能的怜悯!或者说,是去试探那宋长山的底线!他狠狠一咬牙:“娘的!干了!卑职陪大人去!”他立刻转身去安排。
很快,几块用破布勉强包裹着的、相对干净些的盐碱土块(勉强能看出白色晶体),和两把被油布擦得勉强有点铁锈光泽的破刀,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这就是黑石堡能拿出的全部“厚礼”。
林风换上了自己那身洗刷过、却依旧破旧不堪的鸳鸯战袄(百户官服还没影),左臂的伤布依旧显眼。赵猛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军服。两人带着两个还算利索的老兵(充当随从),牵着一匹瘦马(赵猛骑来的),徒步离开了死气沉沉的黑石堡,朝着三十里外的宁海卫城走去。
三十里路,在饥饿和伤痛中显得格外漫长。接近卫城时,终于看到了人烟。卫城的城墙虽不高大,但比起黑石堡的断壁残垣,己算得上坚固。城门处有懒散的兵丁把守,对进出的人爱答不理地扫视着。
林风亮出那半块令符,报上身份。守门兵丁斜睨着他破烂的衣着和吊着的胳膊,又看了看他身后赵猛那凶悍的独眼和两个面黄肌瘦的“随从”,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但还是懒洋洋地放行了。
进了卫城,街道狭窄,房屋低矮,但总算有些人气。店铺、摊贩、行人,虽不繁华,但比黑石堡强了百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