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尘封的岁月,如一片片干枯的落叶,铭刻着欢喜,盛载着悲痛,零落于地,归于尘埃,仿若不曾存在过。
便如阿爹阿娘的名字,即便在这隔绝于世的密室,都不敢存在。
李六郎夫妇,赵四郎夫妇……
荒谬得让人绝望。
阿榆再也克制不住,哭出了声。
李长龄只觉肩头一片片的湿和热,心口便一阵阵地揪痛和刺疼。
他,以及她,为何会沦落至此?为何要承担这些苦痛?
可不该他们受的,他们还是受了,且不得不继续承受和隐忍。
他将阿榆揽得更紧,抚着她的发,轻柔地安慰。
“阿榆,阿榆,那些都已过去。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盼我们安好,盼我们安好地活下去。”
阿榆呜咽着摇头。
“他们没有在天上……他们死了,埋在冰冷的地下……”
“……”
李长龄想轻斥一两句,叫她好好说话。
可她明明说的就是大实话,越品越扎心的大实话。
他红了眼圈,却更温柔地说道:“无论他们是生是死,身在何处,他们都只会盼我们安好。”
说话之际,他隐约听得外面传来打斗声,还有丑白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唤。
接着,是十六叔的焦急呼唤,凌叔的低沉应答。
他没有动,也不想管。
他的眼里心里,都是怀中哭得天昏地暗的小娘子。
不复幼时的乖巧可爱也无妨,继续刁钻顽劣、虚伪势利也无妨。
能日日欢喜、时时欢笑,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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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外,十六叔正遥望竹楼,面露焦急;
他身后,原来埋伏于附近的五六名暗卫都出现,正各执兵器,警惕地盯着竹楼之下,却不敢轻易妄动。
竹楼门口,丑白盯着楼内,喉间呜呜,却四腿打战,不敢入内。
竹楼之上,书架之前,凌岳向着紧闭的密室方向,静静而立。
李鹊桥之死,显然与乔细雨那幅失踪的绣像有关。
他既知此事与李长龄相关,自要追问。
只是昔年主人将李长龄视若亲生,李长龄坚持要与阿榆说,他也不好催逼。
如今阿榆与李长龄一处,他放心不下,又不想错过与绣像相关之事,便是硬闯,也要闯进来盯着。
他的身手极高,十六叔和众暗卫明知他和主人关系不一般,并不敢下死手,哪里拦得住他?
竟由得他一路闯到竹楼之上,并寻到了密室前方。
此间密室的隔音不算好,凌岳的听力又极佳,于是他清晰地听到了小娘子呜咽和悲泣,也听到了李长龄极温柔的安慰。
他渐渐松开了剑柄。
主人主母暗中照看长大的长安小郎君,不会伤害昔年的故人。
无论是阿榆,还是乔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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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许久才缓了过来,瞅着李长龄衣衫上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便有些赧然,垂首整理仪容,清着嗓子,尽力恢复冷静。
李长龄柔声道:“凌岳说你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却隐忍着从不叫一声苦。
其实无此必要,憋坏自己伤了身体,你自己不心疼,我们心疼。”
阿榆打量着牌位,慢慢道:“你背负得比我更多,难道不隐忍?难道真能云淡风轻,每日谈笑风流,品鉴美食?”
阿爹阿娘从不曾跟她提起李长龄的父母,且将他藏得极深。
她幼时不懂,如今瞧着这牌位,哪里还不知,李长龄的身世之秘,只怕比她更甚。
李长龄果然听得眼睛一跳,叹道:“何必如此诛心!”
他走到供桌前,将旁边的一只长条形锦匣打开,取出里面的卷轴。
阿榆不由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紧那卷轴。
李长龄小心地打开卷轴,果然是一幅九天玄女的绣像。
绣像所绣的,是标准的绝世佳人。
宫髻堆鸦,仙肌胜雪,身姿袅娜,罗衣从风,偏偏眉眼俊妍风流,有种与众不同的放旷不羁。
这等气韵绝非寻常女子所能企及,若说是九天玄女更令人信服几分。
阿榆看着绣像上的女子,眼眶却不由地又热了。
她抬指,眷恋地抚向绣像的面庞。
阿榆哽咽着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阿娘。最初那一两年,我时不时梦到她和阿爹,后来连梦也梦不到了。
这许多年过去,我已经快记不起她的模样。这下好了,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