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困不住她,精神打压不了她,她对所有人抱有怜悯之心,也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放弃过救助自我。
被囚禁折辱是她,被折磨被辜负是她。
可风刀霜剑过去丶面目全非往来,伤痕累累的年轻女人仍然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眼光评价,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宫闱养胎,又眼光毒辣,选在生产当日出逃。
她从不折磨自己。
是他们留不住她。
“照顾好她。”
鸣銮长公主低声说,“别让她留下病根。”
冉太妃沈沈地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好。
“我会照顾好她。”
两个同样身居高位的女人对视之间已经明了了全部。
鸣銮选择放她走。
而皇帝选择强行留下。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谈叠霜想要出逃的计划,鸣銮甚至没有机会见到他就被重兵扣下在最近的储秀宫,谈叠霜居住的地方从上到下被严刑拷打丶血洗一片,但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
没人出卖她。
一个都没有。
“长公主当日也没想到,原来泄密的不是任何一个宫人——因为是她,所以没人愿意出卖。”
谈叠霜将她们当人看。
所以结草衔环丶死而后已。
告密的是沈氏。
是那个鸣銮长公主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女人。
那人原本就是仗着和谈叠霜相似的容貌,是沈家打算送进宫里面邀宠的礼物,但谁也没想到这美貌的女人有这么深的心机——
她不打算和谈叠霜当面就争,她甚至作为谈叠霜最好的玩伴,顺理成章地观察丶学习丶模仿……甚至是得知谈叠霜的秘密。
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进行致命一击,顺理成章投名,让皇帝看到她。
男人么,嘴上各个一往情深,实际上也不过是下半身思考的畜生。
现在暴怒感觉背叛,之后呢?
总得有人做替身,补上这个位置。
而沈氏从一开始要的就是这个位置。
足够的家世丶符合心意的美貌。
她一开始,要的就是这个。
谈叠霜是沈氏最好的青云梯。
剩下的事情,鸣銮长公主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她想,她什么都记不清。
记不清到底谈叠霜是怎么一种屈辱的姿势被皇帝拖回来,记不清冉太妃撕心裂肺的“跑啊,傻子!!”,记不清谈叠霜跳井丶自焚丶悬梁丶割腕却每一次都被拽回来的狼狈,记不清她腿被打断,记不清谈叠霜是怎么被人锁在榻上。
她记性太好,所以有些东西即使二十年不想,也忘不掉。
谈叠霜死生逃不出深宫,一如鸣銮一辈子困在二十年前。
鸣銮长公主唯一记得的,是当时她被软禁在长公主府里面,站在高楼上那个星月夜。
她每日都来,只是遥遥看一眼那边同样高的皇宫便离开。
因为那里有谈叠霜。
谁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怎么正好就看到了抱着栏杆丶大口喘息的谈叠霜。
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她是怎么拧断了手骨,是怎么拖着自己不中用的腿,爬上最高的楼顶之上的?
鸣銮长公主不知道。
她只是望着那边,和存了死志丶却恰好擡头看天的谈叠霜对视。
这距离实在太远了。
但她们都知道对面是彼此。
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发出声音了,对面也听不到。
最后是谈叠霜抱着栏杆,努力调整仪态,朝着这边行礼。
然后她毫不犹豫飞跃而下。
她跳得太快了。
快到鸣銮下意识擡手去抓,却连虚影都捞不到。
“鸣銮长公主将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才得以出公主府进宫。”
“谁也不知道她和皇帝谈了什么,但从此我确实被她带走养大。”
讲到这里的时候,也快到宫里了。
瑰丽秾华的眼睛望向越来越窄的官道。
“至於为什么对我是这个态度……大概我这张脸不仅像谈太妃,还像皇帝吧?”
年轻人笑起来。
是故人之子。
也是最恨的人的孩子。
满腔的爱恨都太浓烈,她不想将这些情绪都放在他身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