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身边跌了一跤的小宫女涂药的谈叠霜。
她明明忙得脚不沾地,却仍然记得给这一个不知道名姓的下人帮忙。
天真愚蠢得可怕。
鸣銮阴沈沈地下了结论。
她并不想和这样傻孩子有什么交流,准备绕路离开。
但后面的对话仍然不依不饶挤进她的耳朵。
“小心些啊,这几日就别跟我去药园了,走路不方便。”
小宫女本来就没想到她会给她涂药,还叮嘱她这么多,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
“奴婢,奴婢怎么敢!娘娘您是千金之躯……”
“什么千金之躯。”
她笑起来。
“不过是托生的时候有些运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谈叠霜笑。
鸣銮的身影顿了一下。
——不过是托生的时候有些运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话在她病痛缠身的今日显得格外讽刺。
鸣銮脊背僵直,满腔不知道何处才能发泄的孤苦几乎要从她那张伶俐的唇齿间顷刻泄出,但在真正启齿的时候,却被她自己牢牢地咬住了唇舌。
年轻的公主半酸不苦地一笑。
怎么说错了,不就是这样么?
这世道就是这般,女人的地位一日比一日低下,她夺不到太女之位,只能当个清闲公主,谈叠霜金尊玉贵,还是会被人觊觎……一样的可怜,又有什么可说的!
但即使是这么想,公主单薄削弱的身子还是晃了晃。
但就这么一晃,被那边的谈叠霜看到了。
“谁?”
没人回应她。
只有重重的落地声。
剩下的事鸣銮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醒过来之后就躺在温热干净的被内,手和额头都被细心擦拭过,谈叠霜正在旁边照顾她。
“公主?”
谈叠霜眉眼弯弯,“可算是醒了,来,将这药喝了。”
鸣銮根本没有力气推开,被这人强灌了整碗的药——谈叠霜仗着她的庶母身份,竟然给她灌这么多这么浓的苦药!!
“我给公主把了脉……”
谈叠霜低头找着什么。
但鸣銮根本没心情想这个。
她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知道自己那残破不堪的身体,知道她瞒了许久的秘密?
这傻子要做什么?居高临下过来怜悯她么?还是威胁她,还是将这件事当成什么谈资往外说?
只要她敢。
鸣銮恶毒地想,那根本不用等别人出手,她的命就交给阎王了。
下一刻,唇边温热。
……而且甜。
甜的是谈叠霜不知何时找到的蜜饯,递到了到她唇边。
而温热的是年轻姑娘的手指。
她眼睛干净明澈。
“公主的身体还是不要喝那么多寒凉的药了,我给你弄些别的——不吃蜜饯压一压苦味吗?”
那双盯着她的漂亮眼睛黑沈。
许久之后,那蜜饯才被人用唇轻轻接过。
细白的齿慢条斯理地将那一小块蜜饯咬碎,漱口之后才露出一个相当漂亮的丶露着牙齿却看不出什么友好的笑。
“多谢娘娘了。”
这一场雪天的见面并不会改变什么。
鸣銮从小到大就在权力场厮杀,并不会因为这一点恩惠就改变她的想法。
……更何况,即使她一点都不说,她不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吗?
看起来不怜悯丶不在乎,那心里面就真的不在乎吗?
鸣銮不觉得。
别怜悯她。更别想要如何她。
既然有人要对付谈叠霜,那为什么不冷眼旁观丶为什么不让她自我毁灭?
而且……
鸣銮那风雨飘摇的丶残破的身体也不允许她有别的精力去关注另一个人,她喝的药都有副作用,所以公主只是睡觉丶只是养病,只是陷入一场又一场酣睡。
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她一眼看的到头的未来,和下意识回避什么一样。
或许是那蜜饯甜腻得太过了。
鸣銮想。
所以她夜不安寝。
中间谈叠霜送过不少药和蜜饯来,但鸣銮一样都没有收。
她只是让人客客气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