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叠霜
福宁殿大火的时候,鸣銮长公主就站在那里看着。
不躲不闪,不避也不遮掩,几次想走进火海,最后被金吾卫冲上前来拉走。
而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自此之后,长公主府闭门谢客,她本人也绝然不再出门一次。
即使皇太女变成了女帝,即使燕朝的势力都洗了一遍,她也没再出现过。
姜杳上朝的时候,曾经和闻檀一并经过长公主府几次。
她没推开非得伏在她膝头撒娇耍赖说要睡会的人,纤长的指攥了攥,确定温热之后才落在闻檀颊侧,神情匪夷所思。
“所以她为什么要收养你,又为什么对你那么不好?”
她还是气不顺。
养了又扔在旁边不管不顾,让孩子自己颠沛流离长大,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苦衷才能做到这一步?
滕荆王确实困。
他根本睁不开眼,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冬日能起来这么早,还能将他顺便也扒出来,但不妨碍他习惯性将姜杳只是轻轻落在他面颊上的手指全部握在手掌里,偏了偏头,在她掌心落下一连串轻而绵密的啄吻。
年轻人声音还是沙哑的,却已经带了笑。
“怎么了,替我不甘心吗,郡王妃?”1
“是啊,侯夫人。”
姜杳面无表情地抽出来手,顺便拧了一把他的脸。
“有些人傻得很,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手,甚至诉苦撒娇都不会,还得我问。”
“不会诉苦撒娇”的闻檀扯了扯唇,眼尾也浮出来笑。
他终於直起来身,挪了挪位置,等两个人坐一起之后才伸开手,将人揽了过来。
满鼻清苦沈郁的香。
但现在这味道尾调已经变了,和沈水香融在一处,乍一闻根本嗅不出到底是谁身上的熏香味道。
是比他之前身上的熏香好闻,闻檀想。
让人安心,也让人想不起来一些苦痛。
本来早上嚷着困倦讨个吻对他而言更相当於情//趣,如果自家白鸟更想听故事,他自然乐意奉陪。
“你忘了吗,我是谁的孩子?”
闻檀笑起来。
“她是恨燕霆,但她和我母亲的缘分比她说得深些。”
或许不止一点。
鸣銮长公主刚认识谈叠霜的时候,她还是宫里面那位最年轻也最和善的静妃娘娘。
野心勃勃的公主当时已经无缘太女之位,去见太子本就是投诚。
但她始终不理解燕霆是怎么想的。
疯了吗,将自己的东宫烧了,在这区区一方天地的太医院居住?
就为了这位美貌的庶母?
虽然确实美貌,她瑰丽的眼梢瞥过那边的人。
但也确实愚蠢。
不然怎么会在太子那样欲色浓重的眼神注视之下,就对着一句根本不是关心的关心,说出那样愚蠢的话?
“若是这世间再也没有病痛就好了……”
“我情愿世间的苦痛都转到我头上,也不愿看他人苦半分。”
一个美貌的丶善良过头的花瓶而已。
鸣銮漫不经心地想。
太子所托找到的宫外医师给他带过来了,这便是她作为一个不再夺权的公主的“诚意”开头。
而后面她会嫁给一个除了脸一无所有的废物。
那时候,她的好哥哥才能放心。
鸣銮唇色苍白,却全是嘲讽的笑。
真是不甘心啊。
若她是男人,若她有父皇的疼爱偏心,她怎么会在招揽这么多门客之后仍然夺权失败?怎么会父皇不多看她一眼?
……疼。
前几日灌的红花,专门给她瞧病的太医知道她是什么病,吓得两股战战,但还是叮嘱她,这几日都不要走动,还是安心躺一躺,养……养养身子。
但鸣銮没当回事。
她永远不当回事。
权都没了,要这筹码一样的身体有什么用?多活几年,看着他们各个掌权娶妻,什么都有了,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可笑。
但确实疼。
小腹疼得厉害,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大概是因为下雪,寒气重吧。
风呼啸着掠过鸣銮身边。
鸣銮面无表情穿过宫道,却正好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