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抬起手来,拔下身后的青锋剑,站起身朝岑吟走来。他盘膝坐在岑吟面前,双手持剑,还给了她。
随后他捡起那本扇舞谱,翻开来看着,的确是正品的拓本。
“好奇怪啊。”他忽然道。
好奇怪。
“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呢?”他问,“好像从来,就没人信过我。好像很久了,我怎样解释都无用。”
“你……”
“其实你猜得不错,烛龙太子的确在源氏手中。”源风烛道,“我知道他的下落,但是,这件事,这里的事,所有的东西,都是旧事。你已帮了我最难的一道关隘,所有后续之事,不要再掺进来。”
岑吟握住剑,掌中力道越握越紧。她来时做了小占卜,说若此剑若有反应,就寻一寻太子下落。若此剑无反应,就告辞赶路。
如今已出了结果。
“我昨天,请鬼夜探烛龙。那里面的东西,都死了。”她对源风烛道,“传闻整座郡城如血池一般。这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
“撒一个慌要一百个来圆。你有一百个能圆的吗?”
“不是我做的。”
“那你觉得是谁?是你身边之人吗?还是说现在的烛龙郡,任何妖邪厉鬼都可以进入,谁想杀都能杀?”
“我不知道。”
“源风烛!”
“我真的不知道。”源风烛看着他,突然笑了,“我真的不知道。”
泪水一颗一颗从他眼角落下,坠落在他的衣衫上,打湿成一个个圆点。岑吟没想到,他竟然哭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是这样哭的,一直在笑,语气不变,只有泪珠像断了线一样掉落。
“好奇怪啊。”他既哭着,也笑着看岑吟,“为什么都不信我?我是不是真有那么十恶不赦,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所有的问题出了,都在想会不会是我做的。”
“你别……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岑吟慌了,手脚忙乱地收起剑,伸手去擦他的泪水,“你……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
“我真的累了。别再互相猜了。”源风烛闭上眼说,“不然,你晚几日再走吧。我生辰那天,想叫一些人,到塔楼来讲百物语。之后,我将事情都告诉你,再送你出城。”
他轻轻推开了岑吟的手臂,示意她先回去。
岑吟出门时,源风烛缓缓垂头,目送着她离去。他眼眶泛红,一直带着笑意,难掩疲惫之色。
“少主许久没哭了。”那艺伎在廊下冷漠道。
“是啊,很久了。”源风烛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上一次,还是父亲离开那天。我记得,有八年了。”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朝另一处房间走去。手落下来,再抬起头时,他脸上一丝泪痕都没有,笑容消失,整个人平静如旧。
“我是真的累了。”他淡淡道,“去叫物部重阳来见我。”
艺伎在他身后应了。
源风烛一路走着,来到那处屋门外,停了一下后,便抬手拉开了门。
那是一间暖阁,炭火烧得极旺。屋子里坐着一个孩子,正趴在小桌上拨弄着什么东西。
源风烛朝桌上看去,发觉是十几只已经死掉的麝凤蝶,平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知禾,]他对那孩子道,[你好些了吗?]
源知禾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了很多,有劳兄长关心。]
[后天是我的生日,我有些事要做。你乖乖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
[兄长大人……]
[什么事?]
[兄长大人会去很远的地方吗?]源知禾问。
源风烛摇头。
[不会。]
[如果撒谎了怎么办?]
[那我有一百个谎,可以再圆回来。]
源知禾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源风烛半跪下来,伸出手抱住了他。
[好孩子。]他摸着源知禾的头说,[好孩子。]
【愿雨淋漓降,不欲放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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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转眼已至。岑吟上着楼梯时,忽然看到身旁金光闪烁,转头时见无数金色蝴蝶纷飞而出,瞬间飞满了整座塔楼。
塔楼里的人惊叹起来,放下手边之物,纷纷趴着栏杆去看那飞舞的金蝶。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