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渐渐飞出塔楼之外,漂浮在整座郡城中。
萧无常正坐在房间里看那本源氏物语,听见外面的动静,便抬起头去看。枕寒星拉开了门,两人只见漫天金蝶飞舞盘旋,着实美丽。
他正看到蓬生一章,却缓缓合上书,盯着那蝴蝶不动。
正看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边,挡住了他的视线。萧无常抬头望去,发现是岑吟回来了。
“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他笑道,“枕夜,你去吩咐传饭吧,这个时辰了,该吃些东西了。”
枕寒星道了声是,便起身走到了外面。岑吟同他擦肩而过,回了房间内坐下,却似乎很不痛快。
“这是怎么了?”萧无常拿起书,戳了戳她的脸,“源小子把你骂了一顿还是打了一顿?还是说……他是个好色之徒?我看他敢——”
“萧无常,”岑吟忽然道,“我能在你腿上枕一会吗?”
啪嗒一声,那人手上的书吊在了地榻上,又被他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拍了两下。
“这不太好吧。”萧无常倒拿着书,一脸正气,“我这两条腿金贵着呢——”
“那就算了。是我唐突了。”
“你枕,你只管枕。”那个人一下子坐到了她旁边,摁着她的头把她压了下来,“我还会篦头发,不然也给你篦一下?”
岑吟没有作声。萧无常想了想,也就笑了笑,由着她枕,自己则翻开了书继续看。
“我再也不想单独见源风烛了。”他听见岑吟闷声说,“我实在不是对手。”
“你必然不是。连我都未必是。”萧无常看着书道,“就是让公输先生上阵,都不一定会赢。”
“还是你好。”岑吟道,“你还算是头好狼。”
“……这真的不是在骂我?”
“当然不是。”
萧无常心花怒放,高兴得险些把书掉在岑吟头上。
“当然还是家里的好。外面的太野。”他得意道,“你得多见见世面,才会发现我才是上上之人。”
“中平吧。”岑吟算了一下,“离上上还差些。”
“那不许枕了。”
“就枕。”
他腿上肌肉结实,枕着十分舒服。不一会她就困了,有些昏昏欲睡。
意识模糊间,她越发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好。虽以为只是慢慢熟络起来,但仔细想想,大约这才是所谓的缘分使然。
在他身边,安心有,猜疑也有,诸般情感,却唯独没有惧意。他不是个会让人害怕之人。
但岑吟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独自去见源风烛。
他像个深渊一样,有些令人恐惧。
*********
“阳间有喜亡人避,阴司嫁女三更雨。”
鬼哭声响起,又骤然止歇,如躲避一般无声无息。
枉死郡中,断魂桥上,一队迎亲花轿吹拉弹唱,送着新娘出嫁。那唢呐声凄凉刺耳,送亲队阴森冰冷,往来之人皆无笑意,好像不是办喜事,而是白事。
夜色幽怨,无星无月。桥上以瓦做棚,悬着许多红灯笼,一盏一盏忽明忽暗。
那桥极大,不知是什么石料所制,湿冷阴寒。桥下有水,源出地府,桥上望柱顶雕刻着许多神兽小鬼,如蒲团一般大小。那队花轿自东而来,朝西而去,飘飘荡荡,不见踪影。
“唉。”
一个身量瘦削的黑衣男子双手托腮,如猴子般坐在一根望柱顶上。他弓着背,撇着嘴,面色森寒,脸颊两侧的肉都快被他推到眼睛上了。
那人头顶上还戴着万年不摘的无常帽,地狱封门四个红字在灯笼下若隐若现。
“怎么?”似是听到他在叹气,一个白影在桥头冷笑,“还在为她刺了你一剑的事唉声叹气?这都几天了,你也不歇歇。”
“你懂乜嘢。”那封魂使没好气道,“滚开啦,死衰仔。”
桥下有小鬼来送公文。白刹接过,稍作批注后又递给小鬼,挥手让它离开去办。
随后他转身朝桥上走去。
“省省心吧。”他对黑封冷冷道,“人家对你可没什么兴趣。刺一剑又怎样?你又死不了。”
“衰佬,舌脷唔好就剪掉,”黑封斜着眼恶狠狠地瞪他,“我唔好听你讲,恶灵给我退散!”
白刹抱住手臂,看好戏一般盯着他看。这时桥下飘来一只小鬼,畏畏缩缩地朝他们看着,跪在了地上。
“小的给封魂使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