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咳,说点别的。”他道,“不知女道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岑吟冷淡地说,“原本我就急着赶路,谁知被……莫名其妙牵扯进这些事中,乌泱泱一堆,实在应付不来。如今休养好了,也不想多问缘故,只求早些离开。”
“这么快就要走?看来,女道这是心中对我有怨气。”源风烛笑道。
“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岑吟哂笑,“我本想给你留点颜面,一笔带过。可既然你主动提起,不然干脆就掰开来聊一聊。”
“应该的。”源风烛欠身道,“你只管说就是。”
“好,那我问你,柳家铺子那小丫头和你是什么关系?她那些诡秘之术是不是你教的?难不成,铺子招人驱邪除祟也是你的主意?”
“那小丫头,本是东瀛人。”源风烛道,“南国古往今来,都有童男女祭河的陋习。官府几次禁止,但总有吃水之人偷偷行事。那丫头是打渔人捞上来的祭童,被柳家人偷偷从我扶桑郡买出去的。他们铺子里闹鬼,广招术士,我乔装去过一次,才跟那丫头搭上了线。”
“你最好别在这巧言令色地撒谎。”
“我没有撒谎。扶桑郡女子神隐是几月前开始的,我亦是那时才开始寻觅可用之人。因此我与那女童,相识不过才几个月罢了。她所作所为,与我无甚关系。”
“撇得倒是干净。”
“哪里哪里,这是实话。我呢,只做了两件事,其一是教那童女一些诡术,譬如提线傀儡。其二便是请她留意往来术士中的女子,若有厉害些的,便报给我。后续之事,她不必过问。”
岑吟的气原本已是平了一些,听他这样说,登时就又上来了。
“所以你就选了我?我是不是应该多谢你的赏识?”她怒道,“你就这么有把握用得上我?”
“这话我若说了,只怕你更生气。”源风烛认真道,“我是个喜欢广撒网多捞鱼的,不会将筹码全压在一个人身上。其实,我在各处皆有眼线,看中的女术士,也有三五个。不过,你来得最快,也最合适。”
“你这么‘厉害’,怎么没个个都骗来给你做事?”
“哎,挑中人容易,让人来这里却不容易。”源风烛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若人家死活就是不想来,我还能把她绑来?”
这席话几乎让岑吟怒到了极点。原来,还是自己‘主动上门’,才获得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现在指责他有心机,反而显得自己像倒贴,十分没趣。
而这一招遍地撒网,然后再收网则其一,反比从一而终只钓一条,要更高明些。自然,也极败人缘。
岑吟觉得,自己心中对他的不喜欢已经达到了极致。她已然试探都不想再试,只想立刻走人。
大约是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源风烛怡然自得地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笑得像个诡计得逞的狐狸。
“啊,其实是骗你的。”他忽然道,“哪有什么三五个女术士。我孤注一掷,把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因为我有预感,你会到扶桑郡来。也会帮我这个忙。”
岑吟对他的印象早掉到了谷底。她哼了一声,敷衍地做了个回应。
“我的时辰不多,容不得我留太多退路。”源风烛轻声道,“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没有过于周密的布局,只是在赌。”
“就算你从一万个人里挑了我这个走得快的,也跟我没关系。但是你似乎很自信我会帮你?”
“东瀛有句话,叫做[袖振り合うも他生の縁]。”源风烛道,“有南国人说这话的意思是十年修得同船渡,但我却以为应该译成[萍水相逢,彼世因缘]。大约只是缘分使然吧。”
“我不觉得我与你有什么缘分。”岑吟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源风烛却再次笑了。
他缓缓抬头,望着岑吟看,一双墨色的瞳孔寂静如夜,眼尾泪痣却如星辰一般惹眼。
“你会觉得,你与我有缘的。”源风烛认真道。
岑吟脑后一阵发凉,总觉得他这话十分诡异。
源风烛却伸出一只手来。那上面有浅浅一道印子,似是剑伤痊愈后留下的疤。
“我就差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他笑道,“这也是生平第一次,希望有个人能懂我。一个人担得太多,负重难行,若能卸了这重担,往生彼世也没什么不好。”
岑吟看着他,却越发觉得他手段高明。这话半真半假,极能勾起人共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