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娟看着递到眼前那点可怜的、冰凉的馒头渣,再看看女儿被自己捂红的脸和怨毒的眼神,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和怨气冲上心头。她没接江建国递来的东西,反而用一种带着哭腔、又充满怨气的语气,小声对着江建国抱怨:
“吃?这点东西顶什么用?老江,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现在!家不像家,人不像人!都是因为你那个好女儿!她要是有点良心,分点炭火出来,我们能这样吗?慧慧能冻成这样?她心怎么就这么狠啊!我们好歹…好歹是一家人啊…” 她把“一家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虚伪地控诉着,好像忘了自己以前怎么苛待江月月,现在只想用“亲情”来要挟,却又不敢大声。
小屋门内。
江月月慢悠悠地用勺子搅着碗里香喷喷的肉汤。门外所有的争吵、哭诉、怨毒的嘀咕,都像现场首播一样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张美娟那骨子里的恐惧下藏着的虚伪怨恨,江慧慧那又蠢又贪还不知死活的挑唆……这些都让她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又厌烦的弧度。真是一场恶心的表演。
当江建国那声窝囊绝望的叹息传来时,江月月心里还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这叹息让她一下子想起小时候:家里亮着暖和的灯,张美娟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把最大块的肉、最嫩的菜都夹到江慧慧碗里,嘴里甜得发腻:“慧慧乖,多吃点才漂亮聪明!”“老江你看,慧慧多懂事,知道妈妈辛苦!” 那时候的江建国,脸上带着被哄骗的、满足的傻笑,一个劲儿点头:“嗯,慧慧是好孩子,美娟你也辛苦了。”
而小小的她,缩在角落,碗里只有几根青菜和冷冰冰的米饭。她怯生生地看向那个男人,他往往只是匆匆看一眼,含糊地说句“月月也…快吃吧”,话没说完就被张美娟“温柔”地打断:“月月胃口小,吃这些就够了,女孩子要保持身材呢,对吧老江?” 江建国就低下头,不吭声了。那时候的江慧慧,得意地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故意把肉嚼得吧唧响。
后妈假惺惺,那个男人装聋作哑,妹妹被宠得无法无天——这就是她冰冷的童年。
现在呢?
听着门外张美娟压着嗓子、充满怨毒的咒骂(“都是你那个好女儿!”),听着江慧慧不知死活、贪婪刻薄的尖叫(“她有火!有吃的!她凭什么!”),再看看江建国那副彻底垮掉、只会叹气递冻馒头的窝囊样……
江月月心里一片冰冷,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活该!
张美娟,你这假面具戴不住了?你那宝贝女儿露出真面目了?还有你,老头,当年你信那些鬼话,看着她们欺负我,现在知道难受了?你们今天遭的罪,全是自找的!
一股冰冷的痛快劲儿压过了心里那点不舒服。
她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勺子重重磕在碗边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又拿起一个烤得金黄酥脆、香喷喷的馒头,像在展示战利品,然后狠狠一掰!
“咔嚓!”
这声音像道炸雷,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响,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门外三人的耳朵里。
门外瞬间死寂!
连江慧慧的挣扎和张美娟的呜咽都停了!
那浓郁的肉汤香和烤馒头香,伴随着清晰的咀嚼声,像是最毒的嘲笑和最美的毒药,狠狠砸在门外冰冷绝望的空气里!
江慧慧猛地挣开母亲的手,小脸因为极度的嫉妒和渴望扭曲变形,死死盯着小屋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嗬嗬”声。
张美娟也忘了害怕,胃饿得绞痛,口水控制不住地流,眼里只剩下赤裸裸的、几乎要烧起来的贪婪和怨恨!
江建国拿着那小块冻馒头的手剧烈地抖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彻底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灰和麻木。
江月月平静地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热量和力量。
跳梁小丑。
她心里冷笑。那对母女,她们的贪婪和愚蠢只会让她们死得更快。至于那老头……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门外那个枯瘦的身影上。恨意像冰碴子扎在心底——恨他的懦弱,恨他的沉默。但是!
他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炉火跳跃,映着她冰冷的脸。她的目光穿透门板,钉在江建国身上,无声地下达着最终命令:
活下去,老头。这是命令。在我准你咽气之前,你只能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