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堂没什么可隐瞒的,就说:“去年春天,穆通阿寨的逢浮图老人带着自己的弟子和儿子来找我,拿了一块狗头金(自然金)让我辨认,问我是不是铜。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他们寨子北面有金矿,见他欣喜若狂,不忍心骗他,就告诉他说是金子。
”
花倩儿奇怪地问:“觉得是铜,他才欣喜若狂?”
狄南堂点点头:“没错!金子对宁古塔人的意义远不及铜。
他们自己若能冶炼铜器的话,就不必把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牛羊换成铜铁。
”
“然后呢?你就要在那里开矿?”
花倩儿问。
狄南堂摇了摇头,说:“当时,我见他很失望。
就告诉他,金子比铜要值钱得多。
他回去后,就把事实告诉了夸肖野龙。
夸肖野龙倒知道金子的贵重,想开矿,就又让逢浮图老人来找我。
“金矿有沙矿,有岩矿。
而岩矿很难开采,即使放到中原的矿场,大规模取金的也没有几起。
西定末年就有这样的事发生,当时国库空虚,朝廷急需开矿弥补,有一次竟用八万人去开岩矿,可一年到头,却只得了八两金子。
穆通阿寨那儿的金矿就是岩矿。
我只好给他熔了金,向他解释,并讲了个取金的土法。
“他就觉得我能开采,说:‘你帮我们开不好吗?我们一边一半。
’我也想开矿,就答应了。
为此,去年,我入关联系中原的矿藏师傅,光在备州就住了一个多月,一直等拿朝廷的许可为止。
”
“回来后,他们反悔了?真是忘恩负义!”
花倩儿义愤地说。
狄南堂说:“夸肖野龙到处吹嘘自己那里有金矿,向镇里赊粮食,要马匹,并从青虎商会那拿到不少兵器,布匹,茶叶。
“镇上就不说了。
青虎商会是马踏镇独孤家族和中原人合办的,没理由不想染指金矿。
夸肖野龙得罪不起,反答应三方开矿,顺便把我给剔了出去。
“这不!逢浮图老人觉得对不起我,就派人要我去,让我和他一起到夸肖野龙面前理论,说:‘你们开吧。
可只有他那里才有能鉴定金子和石头的宝石,是长生天给的。
’“夸肖野龙表面上不得罪我。
暗地里却在我看矿时,把我围到山上,要我交出石头。
我事先有备,就带着兄弟们闯了出去,直到昨天才甩掉他们的追击。
半路上,一个弟兄死了,一个兄弟失踪了。
“所以,我既不奇怪他们知道‘试金石’,也不奇怪你所说的‘内奸’。
”
花倩儿不断给他写酒,怜惜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直到他停著抹嘴,这才又问:“你说,世上真有鉴定金子和石头的‘试金石’吗?”
狄南堂笑笑,起身带她到东南的屋子。
这是一间书房,里面没有中原士大夫那么花俏的布置,但容纳的东西与之相比并不嫌少。
一个架案上陈列着几匣超过人头厚的书,多本皮线穿的书,许多牛皮卷和竹简,而另外一个则是牛筋,金属,兵器,木头根子之类。
花倩儿不知不觉中回到去父亲书房玩闹的童年。
她几乎不敢深入,站在厢门边静驻好久,心中渐被书香,石灰,香料的气息填充,不禁生出妒忌,崇敬等情绪。
通往架案中央的空地里摆了供人读书的大案,足够几个人用。
保留的痕迹是一大一小两个地方,小的地方一堆绳头乱布,而大的地方却整齐地摆放着笔墨和装订纸张的锥子。
留意那儿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阿爸带儿子的岁月是怎么一分一分度过的:阿爸坐在那里读书,儿子在一边静静地玩,时不时扔个羽毛,图个花脸来打搅。
案子的靠门的一侧有一个瘦腹的瓮,离她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