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雕琢成的冷血利器,怎会生出这般柔软心肠?就像皑皑雪原上突然开出一朵红梅,又似千年寒冰里迸出一簇火苗。.5/2¢0-s,s¢w..¢c`o/m·”
“原来,石缝里不仅能长出顽强的树,还能开出最动人的花。”
“可我也明白,这情爱终将成为他的软肋,甚或令他功败垂成。我亦曾从中作梗,后来却发觉,他待你竟是这般情深。你们之间的缱绻,予他前所未有的生机,竟让我在这孩子身上,头一回瞧见了活人的气息。”
他说到此处便再难继续,满室只余沈支言低低的啜泣声。
良久,那染了哽咽的嗓音才又响起:“上回遣他征讨西域,实则是在给他机会。西域乃兵家必争之地,若得此关隘,我等胜算便添三分。他派江义沅镇守西域,这些......我都知道。”
“这些时日他的所作所为,我俱是看在眼里。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r+u\w!e+n¢.·n+e,t′他既有这般胆识魄力,欲挣开枷锁搏个青天白日,我这做父亲的,也该放手让他一搏了。”
“至于薛廷衍,待我率军攻入皇城之时,自会拿他作一枚好棋。届时多添三分胜算。”
“这场仗终究避不开。这些年权谋争斗早将人逼得疯魔,什么父子天伦、兄弟情谊,统统碾作齑粉。既然走到这一步,便是刀山火海,也得闯到底了。”
他看向沈支言:“只是,我未曾料到,竟会这般早地将真相说与你听。也罢,若是他日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这些陈年旧事怕是再难开口,倒叫召容恨我一辈子。”
他低低笑了几声,笑声里透着几分苍凉:“但纵使说了真相又如何?他终究是要恨我的。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他太多,也不求他宽宥,只愿他余生平安顺遂,挺过这一关。我这一生负人太多,实在是太累了。¢看¨书¢屋! ~首′发\”
话音渐弱,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眼神忽然变得渺远:“说来也怪,中间那些年,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某一日晨起,忽觉半生执念如朝露般消散,竟想换种活法。许是这些年实在太累,想放松放松,后来便娶了阮家姑娘。”
“我原以为,若能放下执念,从头来过,或许能换得余生安稳,孩子们也不必再受牵连。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我总见梁上悬着的那袭素衣晃在眼前,像一道永远抹不去的咒。这口气,我咽不下。皇位本该是我的,那龙椅上坐着的,本该是我。”
他齿关紧咬,字字发颤,眼底翻涌着经年累月的恨意与痛楚。二十余载忍辱负重,却终究没能磨平骨子里的狠绝与糊涂。这一局棋,他押上了自己的一生,也押上了亲生骨肉的一生。
夺嫡之路血雨腥风,他与当今圣上何异?为诛杀对方,亲子亦可为弃子。欲望蚀骨时,人心里豢养的恶兽便会撕开伪善的皮囊。这样的孽,天岂能容?
屋内烛影昏沉,寂然无声。沈支言垂首静听,宽袖早已被泪水浸透,洇出深色的水痕。
她自幼长在锦绣堆里,父母视若珍宝,兄长们更是将他护得密不透风。在她眼中,世间从来都是花团锦簇,骨肉至亲皆和乐融融。何曾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的家庭,还有这样的迫不得已?
这是她头一遭见识朝堂风云里的刀光剑影。原来这世上,多的是为生计奔波劳苦之人,多的是在权势倾轧中挣扎求存之辈。似她这般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怕是凤毛麟角。
思及此,她既为自己得天独厚而惶然,又为薛召容命途多舛而悲怆。
人各有志,亦各有其不得已。薛亲王站在他的立场,何尝不是在护着自己的骨肉?这般刀尖舔血的处境,若不狠心磨砺儿子,只怕唯有死路一条。
可作为薛召容的妻子,作为寻常女子,听着那些往事,只觉得心尖发颤,疼得厉害。
她终究无法苛责这位父亲,她能做的,不过是倾尽满腔柔情,让薛召容往后的岁月里,多尝些人间甘甜。
屋内啜泣声渐渐止息。薛亲王沉默许久,再开口时,那曾经威严的声音竟透出几分温和:“老天终究开了眼,让召容遇着你,叫他知晓这世间除了算计,还有真心可依。”
“这些年,他不曾尝过父母疼爱的滋味,往后怕也没有这个机会。我只盼你能与他白头相守,分他些暖意,别让他变成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待你们有了孩儿,定要好生疼爱。纵使将来世事难料,至少让他们幼时多些欢愉。”
他这话说得极轻,倒像是将死之人最后一点善语。
沈支言缓缓起身,这才发觉四肢早已僵麻。她深深吸了口气,弯身朝着薛亲王端端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