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景离上工还有六个小时,梁遇让她索性就在这边歇着,早上再送她过去。
景离严词拒绝,倒不是怕梁遇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她知道他不会,主要还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新年伊始,狗仔为了打响热搜第一炮都卯足了劲,冷饭都要拿出来炒一炒,更别说这种新鲜热乎正受欢迎的。虽然男朋友陪着上班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但热搜上多了不但路人觉得腻,他们自己也烦,周历更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忘了这段“恋情”。
梁遇总是拗不过她的,踏着月色把人接过来,又要迎着寒风把人送回去。
景离其实更喜欢夜晚,白天太匆忙,有时候连寒暄都变得奢侈,但晚上就不同,漆黑的夜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包裹住,让人无端变得柔软。.k~y,a¨n¢k·s..!c_o′m?
景离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那是晚会上表演的小演员给她的,草莓味的,甜滋滋的。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呗。”
“都是过去的事了。”梁遇低头看一眼导航,试图找到一条更近的路线,能让她早点回去睡上觉。
“你说说呗,我想听。作为交换,我跟你讲我小时候的事儿。”
“说可以,但你可不能再哭了。”梁遇把导航打开扔在中控台上,一脚油门轰开夜色。
“7岁那年,我爸检查出了骨癌,从拿到结果那天起,家里就再没有了安生日子。每天晚上我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我爸喊疼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我妈的哭声。病痛折磨他,他就折磨我妈。清醒时他会跟我妈道歉,说‘离婚吧,你带着儿子走,我不想拖累你’,可到犯病时,他又恨不得我们跟着他一块儿死。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最后连房子都卖了也还是没能治好他。”
梁遇首首地盯着正前方,车开得又快又稳:“我爸走了没多久,我妈也走了,不是那种走,就是......离开了家。其实我不怪她,也没资格怪她,她跟着我爸压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后来更是一天要打两份工,没日没夜地挣钱。我听我婶婶说,她二婚嫁给了一个有钱人。我有时候想她想得不行了,总闹着要去找她,但每次奶奶都会拦住我,让我别去打扰她。一开始的那两年,她还会偷摸着回来看我,给奶奶拿点钱,但每次也不能多待,最多就半个小时吧。再后来她又怀孕了,就再也没来过了。我跟着我奶奶轮流在大伯和小叔家讨生活,小学初中还好,学校有补助,再加上我妈给的钱,勉强还能应付。到高中就不行了,要去市里读,靠我奶奶一个人肯定供不起啊。于是那个暑假她逢人就说,我家叔伯人好心善,还愿意供我这个可怜虫去市里读书。我大伯他们被架在火上烤,不同意也不行。”
景离听得心里发酸,嘴里的草莓糖被咬碎了,硌得口腔里的软肉生疼:“哈哈,奶奶还挺聪明。”
“是啊,老太太厉害着呢。”梁遇很浅地笑了一下,“我读高中那三年,她白天种菜卖菜,晚上就满大街溜达捡别人不要的纸箱和瓶子拿去卖,不但把我的学费还给了大伯他们,还有余钱把我送进大学。”
“那奶奶现在?”
“走了,八年前走的。”梁遇身体紧绷,摸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终于迟来的感受到了一阵阵钝刀磨肉似的疼痛。
到了红灯等候区,梁遇踩着刹车缓缓停下来, 伸手想要把车里的空调再调高一些,他还没碰到按钮,手忽然被景离握住。
景离的手心很暖,源源不断的热度缠在指尖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梁遇转过头看她,音调平稳沉闷,说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个“没事”。
景离真的后悔了,为什么非得打着了解彼此的旗号去窥探他的过往,为什么非得撕开他的伤口,为什么非得在今晚。
但梁遇就像被囚禁在笼子里很久的困兽,那层黑布一掀,有种不死不休的疯感:“大二那年暑假我回家看奶奶,小表弟跟我说奶奶好像变成傻瓜了,同样的问题一天要问好多遍。我意识到不对劲,哄着奶奶跟我来了南城做检查,一查果然是阿尔兹海默症。大伯和叔叔表面不说,但实际上谁都不想照顾。”
“那时候我己经能赚钱了,也存了点,干脆就把奶奶留在了这边。老太太第一次来大城市,开心得不得了,白天去公园溜达,跟人老头学下象棋,晚上就去学广场舞,等我下课回家了还要跳给我看。我以为我能多留她几年的,我查了,这种病如果照顾得好的话起码能活十几年。但她大概是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吧,没两年就变得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