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车。
车门推开的瞬间,军靴踩在水洼里溅起细碎水花。老人戴着洗得发白的解放帽,军绿色衬衫的风纪扣严严实实扣到领口,腰间皮带勒出笔首的线条。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树干上,竟与王致远记忆里爷爷站岗的剪影渐渐重叠。"你是开山的孙子?"老人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显沧桑,眼角的皱纹里仿佛刻着半生风雪。
王致远喉咙发紧,只能拼命点头。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脖颈,他却感觉全身发冷。老人上前半步,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抚上他肩头:"和你爷爷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音未落,王致远突然跌进一个带着烟草味的怀抱。老人的臂弯坚实有力,像座历经炮火仍屹立不倒的碉堡,拍在他背上的手掌带着老茧,却比任何安慰都滚烫。
"让你受委屈了。"老人重复着,声音突然哽咽。王致远这才发现,老人胸前别着的"光荣在党五十年"纪念章,此刻正贴着他的脸颊微微发烫。记忆翻涌如潮,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纸条的手,想起父亲军功章背面刻着的"精忠报国",想起哥哥牺牲前最后一条短信:"别担心,我在云端守护着你们"。泪水混着雨水决堤而下,他死死攥住老人的军装下摆,仿佛抓住了三代人血脉里永不熄灭的火种。
吉普车的引擎仍在轰鸣,远处传来更密集的雷声。老人松开怀抱,却仍牢牢扶着王致远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燃起熟悉的火光:"走,带我去会会那个黑心老板。王家的子孙,绝不能平白受这口气!"槐花落在两人肩头,转瞬被风雨打落,却在地上洇出星星点点的白,如同暗夜中永不熄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