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对着周围恭贺的人群微微拱手还礼,一派温良恭俭让的君子风范。+x,s,a+n?y*e?w?u`._c¢o\m*
然而,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角落里那个穿着寒酸青布袍的林闲时,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毫不掩饰的鄙夷厌恶。
林谨连一丝多余的停顿都没有,目光只在林闲身上停留了不到半息,便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移开,继续与身边人谈笑风生。
林闲扯了扯嘴角,对这种目光早己麻木。他只想快点知道结果,好结束这漫长的煎熬。
终于,负责唱名的衙役洪亮的声音响起,开始宣读榜单。
名字一个接一个,从后往前。
“第九十八名,李二狗!”
“第九十七名,王富贵!”
……
名字越来越靠前,围观者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还没听到林逍那个废物?”
“想啥呢?肯定落榜了!他要是能中,我名字倒过来写!”
“等着看张霸的人怎么收拾他吧!”
林谨站在前排,听着榜单,嘴角噙着一丝笃定的冷笑。
他早己看过榜文,确认了林逍的名字不在前列,此刻心中只有快意。
林家,终于可以彻底甩掉这个包袱了。
衙役的声音继续:
“……第五十一名,赵钱孙!”
“第五十名……”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准备散去或去看前十红榜时,那衙役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第五十名——林、逍!”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谁?!”
“林逍?!哪个林逍?!”
“还能是哪个?!林家那个林逍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不是重名?!”
“放屁!这破县城里还有第二个叫林逍的废物?!”
质疑声、惊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照壁前。¨6¢1!墈`书*网- +芜,错_内^容?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拼命往前挤,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闲自己也懵了。
他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两个字——
林逍?第五十名?
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只写了一首驴唇不对马嘴的“床前明月光”啊!
林谨脸上的谦和笑容彻底碎裂,他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不顾仪态地冲到榜文前,双眼死死盯着榜单“第五十名”的位置。
“林逍”两个刺眼的字,狠狠烫进他的瞳孔里!
“不……不可能!”
林谨失声低吼,声音都变了调。\如.雯¨枉_ -罪′辛·章\踕+庚-薪^快_
“定是舞弊!定然是舞弊!这废物怎可能……怎可能?!”
“肃静!”衙役敲响了铜锣,压下喧哗,“稍后张贴优秀答卷,供诸生观摩学习!”
片刻之后,几张誊抄着考生试卷的纸张被贴在了红榜旁边。人群立刻涌了过去。
“快看林谨公子的文章!果然锦绣!”
“这篇破题立意也颇新颖!”
“咦?李教谕亲自点评的这份是……”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其中一份试卷吸引住了。
那份试卷,帖经题下只有寥寥几个字,墨义题更是空着大半。
然而,在诗赋题的位置,却用朱笔醒目地圈着西行字,旁边还有李教谕力透纸背、饱蘸浓墨的评语:
“此诗:
语浅情深,首白如话。
不事雕琢,浑然天成。
触景生情,赤子之心。
离题乎?非也!冬夜寒月,游子孤怀,乃冬景之至深者也!
——李复 泣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二十个字,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刚才还喧嚣的人群,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字,确实难看。
语言,确实首白得过分。
但……那字里行间弥漫的孤寂清冷,那对故乡最本能的思念,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上每个游子的心头。
“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一个离家多年,在县城做账房的中年人喃喃念着,眼眶不知不觉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