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的路,在车轮碾过、马蹄踏碎的官道尽头拐了个弯,陡然撞进一片巨大的喧嚣里。^1,7?n′o·v~e?l+.\c^o/m,
一座正在从战火余烬里挣扎着爬起来的重城。
残破的、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高大城墙如同巨兽的尸骨,裸露在初夏刺眼的阳光下。城门洞开,一个巨大的、墨迹淋漓的“赵”字如同烙印般刻在门额正中,俯视着进出的人流。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新刨木头的清香、石灰水的刺鼻、未干泥浆的土腥味。
城门口排着长队。推着满载青砖灰瓦独轮车的苦力,汗流浃背,号子声粗哑;挑着扁担、里面装着些时令菜蔬的农夫,小心翼翼地避让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眼神里带着初入“太平”之地的茫然与畏缩。几个穿着靛蓝色号衣的兵丁挎着腰刀,懒洋洋地盘查着,眼神锐利地扫过行人携带的包裹,偶尔伸手翻检,换来几声压抑的哀求或沉默的顺从。
“他娘的…这味儿…”老孙头抽了抽鼻子,叼着重新点燃的烟斗,辛辣的烟雾似乎也压不住空气中那股混杂的、属于重建与新秩序的生猛气息。他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些忙碌的苦力,又瞥向远处几辆正缓缓驶入城门的马车。
那马车油壁朱轮,拉车的健马膘肥体壮,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车窗垂着细密的竹帘,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但那股子矜贵与从容,与周遭汗流浃背、满面尘灰的景象格格不入。车旁跟着几个青衣小帽、神情倨傲的健仆,目不斜视。战争的血雨腥风,仿佛只是拂过他们车帘的一粒微尘。`晓/说^C′M\S· +唔*错~内.容`
老孙头呸了一声:这些世家门阀,天下打成狗脑子有,也不会少了那些牲口一顿吃食。
王五沉默地走在最前,缺指的手依旧紧握着短矛木柄,高大的身影在人流中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自然而然地分开了涌来的嘈杂。李承泽牵着小雨,紧紧跟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这巨大而矛盾的“新生”景象所吸引。倒塌的房屋废墟旁,新的房架正在竖起;烧焦的街面上,铺上了崭新的青石板;断壁残垣间,搭起了临时的粥棚,热气腾腾,排着长长的、沉默的队伍。一种巨大的、带着铁与汗味道的修复力量,正在粗暴地覆盖着战争的疮疤。
他们随着人流,穿过幽深的城门洞。光线骤然明亮,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城内主干道宽阔,却也拥挤不堪。两侧的铺面大多残破,不少正在修缮。木匠的刨花飞舞,石匠的凿子叮当,泥瓦匠的号子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新鲜木屑、生石灰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临时支起的摊贩卖着粗劣的吃食、针线、草鞋。p
就在一片相对开阔、贴着城墙根的空地上,人群聚集得最多,嗡嗡的议论声如同蜂巢。一块巨大的、用整块木板刷成靛蓝色底子的告示牌,赫然矗立在那里!牌子上方,同样是那个斗大的、墨迹淋漓、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的“赵”字!
告示牌前,人头攒动。衣衫褴褛的流民伸长了脖子,识字的寥寥无几,大多只能茫然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迹,听着旁边偶尔有人磕磕巴巴地念出只言片语,脸上交织着渴望、敬畏与深深的自卑。?微~趣~暁.说- +追′醉*欣`蟑?节?几个穿着靛蓝色号衣的文书模样的人,坐在告示牌旁的条案后,面前摊着笔墨册簿,神情严肃而疲惫。偶尔有人壮着胆子凑上去询问,文书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指着告示牌,示意自己看。
“招贤纳士榜?”李承泽的目光瞬间被那靛蓝色的告示牌牢牢吸住!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哥?”小雨感觉到哥哥的手心有些汗湿,仰起小脸疑惑地叫了一声。
王五也停下了脚步,缺指的手按在矛柄上,深不见底的目光扫过告示牌和周围的人群,带着本能的警惕。
老孙头叼着烟斗,浑浊的老眼也瞥了过去,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了撇,带着一丝老兵油子对官府文告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李承泽拉着小雨,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人群外围。他的目光扫过告示牌上那些力透纸背的墨字。告示的内容并不复杂,核心意思清晰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奉天讨贼大元帅赵,示谕西方:今乾坤再造,亟需贤才!凡通晓文墨、能书会算者,无论出身,皆可投效!量才录用,委以文书、账房、仓廪、户籍之职!供食宿,月给粟米三斗,盐半斤!待天下大定,论功行赏,分授房舍田亩!”
嗡——!
李承泽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月给粟米三斗!盐半斤!供食宿!待天下大定,分房舍田亩!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