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历日,寒暑不知年。.k?a\n′s¨h+u\w_u~.?o′r*g\当听到树上蝉鸣时,李承泽才猛然惊觉——夏深了。
山坳褪去了春末的料峭与灰败,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深绿浸透。溪水丰沛起来,草木疯长,将王五布下的陷阱带悄然吞噬了大半,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丰饶。
王五成了这片山林无声的主宰。他像一道融入绿意的影子,带着众人早出晚归。陷阱套索里,不再只是瘦小的野兔。偶尔会有肥硕的獐子,甚至是被藤条绊住蹄子、挣扎得精疲力竭的半大野猪。山涧里,他用削尖的硬木叉,总能带回几尾银鳞闪烁、肉质紧实的冷水鱼。坳子西周,成了天然的菜园和果园。鲜嫩多汁的蕨菜、带着微苦清香的野芹、一簇簇红艳艳的覆盆子、挂满枝头、酸得人倒牙却又富含汁水的野山梨……食物的香气,终于压过了草木灰的碱味,成了坳子里最鲜活的气息。
吃饱了肚子,心似乎也跟着安稳了几分。小雨(小石头)的变化最为显著。那张小脸不再苍白如纸,透出了山野滋养出的红润。宽大的男孩衣裤依旧不合身,但裹在里面的身体似乎结实了些。她拄着木拐在溪边跳跃抓虾蟹的动作,早己熟稔得如同本能。更多的时候,她蹲在草木灰铺就的“沙盘”旁,小树枝成了她的笔。
“哥,三七二十一,三斤盐要二十一钱,对不对?”她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对!小雨真厉害!”李承泽笑着点头,又指着地上她画出的歪歪扭扭的“肆”字,“这个字念‘肆’,肆拾,就是西十。”
“肆拾…肆拾文钱…”小雨认真地念着,小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脑中构建着一个遥远而模糊的、需要“钱”的世界。
老孙头叼着那根被摩挲得油亮的空烟斗,蹲在火塘边。浑浊的老眼偶尔瞥过灰烬上那些越来越复杂的数字和笔画。
钱老黑几个老兵,吃饱喝足,伤口也早结了痂。赵铁柱脸上的箭疤似乎都舒展了些,他会默默地把最好的、最甜的覆盆子挑出来,放在小雨够得着的石头上。
山下官道上的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拨转。
不再是大批流氓出现了,只有偶尔出现的、规模小得多的队伍。有牵着瘦驴、驴背上驮着些简单家什的农夫,步履虽慢,却不再仓皇;有挑着担子、里面装着些山货或粗布的货郎,边走边吆喝,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种久违的生气;甚至还有几辆蒙着厚布的牛车,在车把式不紧不慢的吆喝声中,沿着官道笃笃前行。^微\趣\小^说~ _首^发-
更显著的变化,来自那些“兵”。
官道上出现的,是一队队整齐得多的队伍。他们穿着相对统一、虽旧却洗刷过的号衣,队伍行进间,步伐算不上多么铿锵有力,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努力维持的秩序感。中间或有几面旗帜,在队伍前方或中间招展。旗面是靛蓝底子,上面用浓墨写着斗大的“赵”字,笔锋刚硬,如同刀劈斧凿。
这些兵士的脸上,不再是溃兵那种麻木的凶戾或惊惶的疯狂。他们大多沉默,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没有鞭打呵斥,没有随意闯入路边野地掳掠。他们只是沉默地走着,如同一股股缓慢流动、带着金属寒意的溪流,沿着官道,流向南方某个看不见的巨大漩涡。
偶尔,队伍会在官道旁指定的开阔处短暂休整。兵士们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囊,默默进食。没有喧哗,没有哄抢。有军官模样的人来回巡视,眼神锐利。一切都在一种刻意维持的、无声的纪律下进行。
更让坳口观察者心弦震动的是那些与军队擦肩而过的零星百姓。他们不再像受惊的兔子般远远避开,或是麻木地被裹挟。当军队经过时,他们会提前避让到路边,眼神里不再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的安宁?
“变了…” 伏在望石后的李大眼,喃喃地说出两个字,声音干涩。他死死盯着山下那一队队沉默行进的靛蓝色人流!
“赵…” 赵铁柱死死盯着那靛蓝旗帜上刺眼的“赵”字,脸上的箭疤微微抽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王五没有回头,那只缺指的手依旧稳定地搭在短矛的粗糙木柄上,指尖感受着阳光晒透木头的微温。
“二十万…” 老孙头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姓赵赢了。雍朝和其他义军那点渣子,到底没熬过去。” 他不知何时也摸到了坳口,打探了些消息,浑浊的老眼同样死死盯着山下,仿佛要将那靛蓝色的洪流看穿。“收编,新投…二十万张嘴,二十万把刀…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