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能给他当开国大将?!你们就是他妈乱世里的一把草!随便哪只脚踩下来就碾得粉碎!去送死吗?!想被当成奸细吊在城门口风干吗?!”
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破败,却字字如刀,狠狠扎在几个老兵的心上:“看看山下!看看那流寇!赵霸天在打!雍朝残部在打!还有数不清的、被打散的、像刚才那三个一样的溃兵在跑!在抢!在杀人!从这坳子到江陵府,上百里地!你们打算怎么过去?!靠这两条腿,撞进那绞肉机里?!你们死了不要紧!别他娘的连累其他人!”
老孙头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钱老黑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如同烧红的铁块骤然冷却,只剩下扭曲的痛苦和茫然。赵铁柱和李大眼赤红的眼睛也黯淡下去,涌起巨大的恐惧和无力。孙石头依旧蹲在地上,只是抓进泥土里的手,指节捏得更白。
“那…那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李大眼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迷茫。
“等!”老孙头斩钉截铁,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等风头!等山下那两股最大的疯狗分出个死活!等这路…稍微能走人了!现在出去,就是往阎王爷的磨眼里跳!都他妈给老子稳住!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他猛地看向王五,眼神带着征询和最后一丝掌控局面的压力。
王五沉默着。他走到那个手臂受伤的溃兵刚刚浸水的地方,蹲下身。清澈的溪水流过,带走了最后一丝血迹。他伸出那只缺指的手,探入冰冷的溪水,掬起一捧。
他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走到崖壁下,重新开始默默地、一遍遍地擦拭他那把锋利的、从不离身的小猎刀。刀刃刮过磨刀石,发出稳定而单调的“噌…噌…”声,在死寂的山坳里回荡,压过了风声,也压过了众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李承泽紧紧搂着被吓到的妹妹,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王五沉默擦拭刀刃的背影,投向坳口之外。
暮色西合,比以往更加沉重。山下,那几处暗红色的烽烟,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地狱睁开的巨眼,跳跃得更加狰狞、更加密集!仿佛预示着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决战,正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碾来!
山坳里,篝火不敢再点燃。草木灰铺就的“符咒”在黑暗中泛着惨淡的白。王五磨刀的“噌噌”声,成了这孤岛之上唯一的、冰冷的秩序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