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毒液:“屯里百十口子…能跑的…都成了他们的‘皮料’和…‘肉菜’!剩下跑不动的老弱,被他们用绳子串起来,拴在马后头…拖…活活拖死!就为了取乐!就为了听那惨叫!那细皮嫩肉的千总,骑在马上,还他妈在笑!”
他抓起酒壶,仰头猛灌,辛辣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混浊的老泪也淌了下来,分不清是酒是泪。“老子…老子当时钻在死人堆里装死,脸上糊满了别人的血…才…才捡了条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朝廷没了之后,各地军阀自立为王,抓壮劳力扩充势力,可都去当兵了哪里有有种地,人吃的,马嚼的!就只能想办法,哪有什么办法。
嘿嘿嘿就只有这种吃的法子!
篝火摇曳,将沉默烤得如同凝固的铁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老刘头描述的恐怖太过具体,太过鲜活,将那乱世最黑暗、最肮脏的脏腑血淋淋地掏了出来。什么流兵土匪,在这群“光鲜官军”面前,简首成了无害的绵羊!
许久,老刘头喘匀了气,抹了把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跳跃的火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所以…看见那些穿得光光亮亮,盔甲鲜明,旗号打得震天响的‘官军’…”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王五、李承泽和小雨惊恐未消的脸,“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别信他们嘴里喷出的任何一个字!那身光鲜皮子底下…裹着的…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王五沉默地听着,篝火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跳动的阴影,看不清里面的情绪。那只断指的手,摩挲着猎刀刀柄上冰冷的雕纹,粗糙的指腹刮过木头细微的纹理,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老刘头描述的景象,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记忆深处某些刻意封存的角落。那些“光鲜官军”剥人皮的手段,与他在北地边塞曾见过的某些酷刑何其相似?那些被硝制后塞入甲胄缝隙的皮料…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又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比老刘头的土酒更呛人。
李承泽则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他本以为经历过流兵截杀、见过尸横遍野,心肠己经硬了几分。可老刘头掀开的这片地狱,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人,竟然能对同类做出如此…如此非人之事!那身官军的皮囊,比野兽的獠牙更令人胆寒。
他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体,靠小雨更近了些,仿佛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那无形的恐怖。小雨的颤抖己经平复了些,但小脸依旧煞白,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大眼睛里残留着惊悸,像受惊的小鹿,懵懂却又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言语背后的滔天恶意。
老刘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劣质的土酒烧得他喉咙火辣辣的,却也驱散了骨髓里透出的寒意。他吐出一口带着浓重酒气的浊息,眼神重新凝聚,扫过眼前这三张被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的脸。
“怎么样?跟不跟老子走?”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道,“南边也是狼窝虎穴,但人多,总能多刨出条缝喘口气!总好过你们仨,一个残废丫头,一个半大娃子,再加个…”他目光落在王五身上,“…再加个有本事的,也架不住群狼撕咬!老子这条烂命在边墙外头捡回来的,别的没有,认路,知道哪些地方能钻,哪些阎王得绕着走!”
王五抬起眼。火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如同寒潭凝冰。他没看老刘头,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投向南方那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无尽群山。过了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篝火的噼啪声: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