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力点了点头。低头时,才注意到王五脚边那个青布包袱的开口处,露出来半截崭新棉布包的鞋底,厚实,纳得密密实实。
那不是草鞋。
看到大小是给小雨的棉靴。
草棚里新添的那簇豆大火光,驱散了浓重的阴影,却映照出窗外更深的无边夜色。
李承泽小心翼翼地把棉布靴拿出来。靴面纳得极厚实,用的是层层的杂色粗棉布,针脚粗糙却密密麻麻,鞋帮处还特意衬了一层薄薄的毛毡。鞋底更是厚得扎实,好几层千层底用粗棉线牢牢纳在一起。
小雨坐在草堆上,脏兮兮的小脚不安分地在破草鞋里蜷缩着。她看着李承泽手里的新靴子,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似乎连呼吸都忘了。火光在那双崭新的、厚实的棉布靴上跳跃,那干净的布纹,那厚厚的底子,都散发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奢侈”光芒。
“试试。”王五坐在他那张小马扎上,低头仔细擦拭着他那把磨砺得幽光闪闪的猎刀。刀身的寒光偶尔映在他下颚紧绷的线条上,声音平稳。
李承泽捧着靴子,蹲在小雨面前。他轻轻脱下妹妹脚上那双早己破烂不堪的草鞋,露出里面那双同样布满伤痕、沾着泥灰的小脚。他笨拙地把一只新棉靴往小雨脚上套。刚穿上时,小雨被那份奇异的、软中带硬的厚实感吓了一跳,脚趾不习惯地蜷缩了一下。李承泽替她把靴子拉正,又紧了紧系在脚踝上方的那根粗布带。鞋底坚硬的触感透过厚厚的布层传递过来,无比踏实。
“站起来,走两步。”王五头也没抬地说。擦拭刀身的手极其稳定。
小雨借着哥哥的搀扶,拄着木拐,先抬起那条好的腿,试探地迈了出去,踩在干草上。崭新的厚底棉靴无声地落在草上,沉甸甸的安稳感觉立刻顺着脚踝传了上来。她犹豫了一下,身体重心微微转移到那条伤腿,靴子的厚底似乎很好地抵消了腿骨歪斜踩地时那种钻心的冲击感。她试着放下拐杖。
“笃……拖……”那熟悉的、因为畸形腿骨而导致的轻微拖沓脚步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钝了些,仿佛那厚实的、坚实的、隔绝了冰凉地面的靴底,给了她重新丈量土地的勇气。
她的身体虽然仍因为腿骨歪斜而有些微摇晃,但踏出的每一步,都因为鞋底的承托和保暖而少了几分虚浮,多了几分切实的稳当。她拖着伤腿,摇摇晃晃地在小小的草棚里走了个来回,最后停在王五面前。
“王五叔……”她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像映满了星光,里面水光闪动,却是欢喜的泪。“暖和!太暖和了!”
王五停下擦刀的手,抬眼看向小雨那双厚实的、踩在地上像生了根的新靴子。他那双被草棚昏暗光线和常年风霜打磨得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波动了一下,极其细微,仿佛寒潭深处投入一颗小石子。
他下颌的线条似乎也柔软了微不可察的一毫厘。他没说一个字,只是幅度极小地、几近于无地点了一下头。在好好养半个月,腿就好了。
然后,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那把锋利猎刀映照出的冷光,仿佛那抹转瞬即逝的暖意只是幻觉。
小雨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又或是那脚底的温暖让她有了更多的勇气。她拖着步子,走到墙角干草编的药筐旁,踮起那条好腿,努力伸出小手够向顶上一层晒好的碎骨草叶子,想要翻动晾晒。
然而重心转换的瞬间,那条带伤的腿终究无法真正支撑到位。她脚踝不稳地向内一撇,身体失去平衡,“啊呀”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
药筐被带歪,干草和药材哗啦啦散落一地!
李承泽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王五比他更快。几乎在小雨前倾的瞬间,他那握着猎刀刀柄的手己经闪电般松开,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劲风己经掠至跟前。
小雨慌乱挥舞的手臂被一只布满茧子和断指疤痕的大手稳稳托住,半扶半提地将她悬空的身形稳住,那下坠的势头骤然凝固。
那只托住她的手的动作快如鬼魅,甚至带起了一丝残影,精准得没有半分迟滞!被扶稳的小雨惊魂未定地扭头,正对上王五俯视下来的眼睛——那里面的平静消失无踪,冰层之下似乎封冻着某种极其锐利的东西。
“别动!”王五的声音低沉而短促,像绷紧的弓弦。他的目光并非落在小雨身上,而是越过她的肩膀,锐利如鹰隼般扫过散落一地的干草和草药,还有那只歪倒的、几乎滚到小雨脚边的空药筐。
草棚里一片死寂。只有篝火中的枯枝发出轻微的噼啪爆裂声。王五的身体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警觉姿态,那只断指的手依旧稳稳地扶着小雨,不愧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