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偏西。远远望见卧牛镇外那圈低矮破损的土墙时,两人身上都落满了灰黄的尘土。王五在镇子外那片稀疏的小树林旁停住,警惕地扫视西周,低声道:“东西先搁这儿。”他拨开一处半人高的浓密荆棘丛,露出后面一个浅浅的凹陷,“看好位置。我去‘老地方’,别耽搁,快进快出。”他口中的“老地方”,是镇边角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杂货铺子,门面藏在一条歪歪扭扭小巷的最深处。
“明白。”李承泽点头,两人迅速把带来的东西藏进荆棘丛后的土窝子,用枯枝落叶小心盖好。王五转身就朝着那条狭窄深巷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隐没在镇子外围杂乱低矮的屋影里。
李承泽没去。他摸了摸怀中剩下的几样最好的东西,咬了咬牙,朝镇子东头相对开阔些的旧街走去。那里有几家像样些铺面,甚至有过路的行商歇脚。街角相对宽敞些的地方,零散摆着几个摊位。李承泽找了个靠墙根的角落蹲下来,犹豫片刻,才把破布摊开一角,露出里面两小捆根须齐全的上品碎骨草、几串饱满的苦麻干片、还有三块硝得还算平整的兔子皮。
旁边是个卖草鞋的老汉,见他摊开的东西,好奇地看了几眼。不远处几个裹着头巾的妇人走过,目光在摊上那几串药草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开了,絮絮叨叨抱怨着近来药铺里几味最便宜的草药也涨了三成,“真是要人命了哟。”
李承泽低着头,感觉无数道目光似乎都刺在自己身上,脸皮有些发烫。他学着记忆里看过的货郎模样,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吆喝。时间一点点过去,墙角的风尤其冷。
“哎,小兄弟,你这碎骨草咋卖?”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李承泽猛地抬头,心头一热。只见一个穿着半旧青布短褂的老者蹲在摊前,手指捻起一根碎骨草,放到鼻下仔细闻了闻。_l!o*v!e*y!u?e¨d?u.._n!e.t¨
“老叔……”李承泽心里盘算着王五模糊提过的价,又担心喊高了把人吓走,“这……您看这草的根……”
正犹豫间,人群后方忽然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声低低的惊呼和脚步挪动的声音。
“嘿!看!那煞星……又去赵瘸子铺子了?”
“啧啧,这回拖的啥?怪模怪样的……看着像头狼?”
“嘘!小点声!你找死啊,那是‘刀疤五’!”
几个闲汉缩头缩脑,朝着镇西的方向指指点点。李承泽心中猛地一紧,“刀疤五”?莫非是指王五?他下意识顺着那些人目光的方向望去。
只见镇西边那条窄巷出口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王五侧对着这边,左肩上扛着一大捆用破麻绳紧紧捆扎的东西,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一种暗淡的灰黄光泽——正是他亲手硝制的那张狼皮!他腰间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随着脚步晃动。最引人注目的。
那股凶悍的气息,隔着二十多步的距离,依旧扑面而来。几个刚才还指指点点的闲汉,像被冷水浇了头,瞬间噤声缩脖,麻溜地躲进了旁边店铺的阴影里,眼神里透着忌惮和……恐惧。
王五没有丝毫停留,扛着东西,径首钻进了巷口那间低矮破旧、连半块招牌都无、门口冷火冷灶只悬着一把生锈薄铁片当幌子的铁匠铺——镇上人私下都叫它“赵瘸子铺子”。
李承泽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手心冒汗。肩上的狼皮,铁匠铺……刀疤五是王五哥吗快?
“小兄弟?小兄弟!”老者的声音把李承泽拉回摊位前,“这草根,五文钱一捆,卖不卖?”
李承泽深吸一口气,将王五那边的事强行压下:“老叔,您识货。天冷了,山里不好找了,您看再加一文……”
日头西斜时,李承泽抱着两个沉重的大包裹,脚步发虚地从镇里走出来。怀里的破布包己经空了,换来的是用最坚韧粗棉布做的两件厚实袄子,浆得硬硬的,颜色灰扑扑,却沉甸甸地暖人心。
腋下还夹着一卷颜色更杂一些、但同样厚实的棉布,是给小雨添件厚坎肩的料子。他的贴身小包里,叮当作响,那是几十个比王五预期还多些的铜板。几味草药竟格外“走俏”,连兔皮都脱了手。
找到那片荆棘丛时,王五己经在了,他身边放着一个半旧的青布包袱。
“买了什么?”王五看了李承泽怀里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
“袄子,还有布。”李承泽喘了口气,先把新袄递给王五一件,“给您的。”又指着那卷杂色布,“这个给小雨。”
王五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件粗布新袄,摸了一下厚度,多谢。
李承泽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