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乱葬岗起伏的土丘上。\墈?书/屋*晓￠说_蛧~ ^勉.肺?悦^读`

雨水汇成浑浊的泥流，裹挟着枯枝败叶，在坟茔间肆意冲撞。

我，陈默，一个刚捏着鼻子、半只脚踏进这行当的捡骨师，此刻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

脚上那双劣质的塑胶雨靴，早己被泥浆浸透，又沉又冷，每拔一步都像在和湿滑的淤泥拔河。

雨水顺着我廉价雨衣的缝隙钻进来，湿冷地贴着脊背往下爬，激得我牙齿微微打颤。眼前的一切都在狂暴的雨水冲刷下扭曲、模糊，灰蒙蒙一片。

“就…就这儿！”雇主王老栓的声音在震耳的雨声中显得又尖又细，像被掐住了脖子。他佝偻着背，缩在一柄破旧的大黑伞下，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坡地中间。

雨水顺着他干瘪脸颊上深深的沟壑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汗。他眼神浑浊，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惶，死死盯着前方。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两座低矮的土包紧挨着，像被随意丢弃的破旧包袱，沉默地趴在泥泞里。

坟头光秃秃的，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疯长的野草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紧紧贴着湿透的泥土。.白?马￠书+院¨ ^哽^芯!嶵\快-

它们挨得那样近，几乎要融为一体。风雨呜咽着掠过坟茔间的空隙，发出空洞而诡异的哨音。

“左边那座！”王老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几乎是在嘶喊，试图压过隆隆的雨声，

“记死了！左边！骨头，一块都不能少！用…用红布包好，放进金斗瓮里！”他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我脸上，仿佛要用目光在我脸上凿出“左边”两个字。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用力点点头。金斗瓮，那口敦实笨重的陶瓮，此刻就放在脚边不远处的泥水里，

瓮口盖着一块同样湿透的红布，在灰暗的天地间，红得刺眼。这瓮，就是骸骨最后的归宿。我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雨水混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猛地灌入鼻腔，呛得我一阵反胃。

我弯腰，拾起靠在金斗瓮旁那把沉重的铁锹。锹柄湿滑冰冷，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朝左边那座孤零零的土包走去。脚下的泥浆吸着鞋底，发出“吧唧吧唧”令人不适的粘腻声响。^暁\说,C￠M_S* +已¨发?布-罪,芯^彰.截′

铁锹的尖端猛地楔入左边坟头那湿透的、长满杂草的松软泥土里。

“噗嗤——”一声闷响，带着泥土被强行翻开的滞涩感。冰冷的泥点溅起，打在我的雨衣和脸上。

我咬紧牙关，双臂发力，将一锹沉重的湿土甩到身后。雨水立刻无情地冲刷着刚挖开的缺口，浑浊的水流顺着土壁往下淌。挖坟，尤其是这种无主荒坟，

本就是件顶着极大心理压力的事。此刻，在这白茫茫的、隔绝天地的雨幕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铁锹掘土的闷响，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撞击。

一锹，又一锹。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后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将左边坟头的泥土一点点刨开。土坑渐渐深了，混杂着草根和不知名碎屑的泥水在坑底积了浅浅一层。

我的手臂开始酸痛，腰也像灌了铅，每一次弯腰铲土都牵扯着酸胀的肌肉。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邪风猛地卷过乱葬岗，发出凄厉的尖啸。我下意识地侧过脸躲避风头，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右边那座紧挨着的荒坟。

就在那一刹那，仿佛浓稠的雨幕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右边那座坟前，一方青黑色的、方方正正的轮廓，极其突兀地显现出来！

那轮廓在滂沱大雨中极其模糊，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个碑的形状。它静静地矗立在右边坟头前，无声无息。一股寒意，

比雨水更刺骨，瞬间沿着我的脊椎骨蛇一样窜了上来！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王老栓指得清清楚楚，两座都是无碑荒坟！我的动作僵住了，铁锹停在半空，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用力眨了眨眼，甩掉睫毛上的雨水，再次凝神看去。风过去了，雨幕重新合拢，浓密得如同实体。

右边坟前，除了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野草，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墓碑？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轮廓，仿佛只是被风雨扭曲的光影，或者是我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