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眼白浑浊，正一眨不眨地、极其平静地、带着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专注，牢牢地盯着她。

那眼神太复杂了。有疲惫，有紧张，有等待审判的忐忑，还有一丝……被熬出来的、带着点固执的委屈？

像一只做错了事被主人关了一夜禁闭、通宵反省后的大狗，明明知道自己理亏，却又倔强地不肯完全低头。

空气凝滞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姜书雅被他这副尊容和那过于“平静”的注视弄得心头一跳，昨晚那点“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莫名的心虚和一点点后知后觉的愧疚？她张了张嘴，喉咙却有点干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媳妇儿……” 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浓重的鼻音，尾音甚至微微发颤，像绷紧的弦。

陆辞深吸了一口气，那副强装的平静终于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露出了底下汹涌的、带着浓重黑眼圈的不安和……

一丝令人啼笑皆非的“恋爱脑”式的恐慌。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带着点豁出去的委屈巴巴：

“你……你骂骂我吧。”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更软，几乎带上了一丝哭腔，

“你不跟我说话……我害怕。”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里面是全然的、不加掩饰的依赖和恐惧，

“你……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他像个被遗弃在雨夜里的孩子，用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固执又可怜地望着她，仿佛她掌握着他全部的生杀予夺。

那身板依旧挺得笔首，带着军人的烙印，可那眼神，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个被吓坏了的、怕被抛弃的巨型犬。

姜书雅看着他这副惨兮兮又委屈透顶的模样，再看看他那堪比熊猫的黑眼圈，昨晚他枯坐床角、默默“反省”了一整夜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丝憋不住的笑意，像狡猾的小鱼，猛地冲破了喉咙口的堤坝。

“噗嗤——”

她终究是没忍住，笑声清脆地打破了卧室里凝重又诡异的气氛。

陆辞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懵了一下，眼神更加茫然和不安，那点委屈也更浓了，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姜书雅看着他茫然又委屈的眼神，笑意更浓。

她努力板起脸，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带着点嗔怪，又带着点终于扬眉吐气的得意，轻轻地、却无比精准地戳向他的额头。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和那层扎手的胡茬。

“傻不傻？”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坐一宿，熬成这副鬼样子……”

她故意顿了顿，指尖又用力戳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某种“盖棺定论”的意味，

“这下够‘重视’我了吗？嗯？陆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