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是生意人。”
铺子外传来孩子的嬉闹声,苏凝走到门口,发现镇上大多数都是男童。
墨痕斋对面是一间纸扎铺。
纸扎铺的屋檐吊着一盏做工精致的灯。
样式很像生灯,却是“干净”的。
角落里坐着个女人,身穿旧红衣,正在小心描画一盏小巧的纸灯。
那灯形似婴儿襁褓,风格柔软,描了莲生、百子图样。
女人轻轻吟唱着童谣,脸上带着微微放松的神色,直到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
一个面相刻薄的妇人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的灯,把灯撕了个稀巴烂,“你一个不下蛋的赔钱妇,做这些作甚?给纸人做娘?”
女人脸色一白,无措地站起来,被妇人一巴掌扇跌至地,鲜红的掌印映在女人的脸上。
左邻右舍嘈杂的议论声此刻全都一股脑地涌入苏凝的耳里。
“啧,周家这个媳妇,嫁了周大三年肚子都没个动静……听说是命里带煞,天生无嗣。”
“你们是不晓得,她娘当初在她出嫁时还送了一盏什么生灯,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保得男胎的,现在看来还不是空灯一个?”
“哼,我看那盏灯古古怪怪的,才是真有问题。哪有孩子还没怀上,就提前供着个纸灯拜的?邪门。”
“你们说……她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造孽事?不然哪来这种报应,别怪我说话难听,难不成肚子里空空,心里就干净?”
“老周婆娘因为这个天天打骂她,不过也是,当初就是看中柳氏的好样貌,为了娶柳氏,听说花了不少钱,结果娶回来的是一个下不了蛋的,要换我也气啊!”
“可不是,我听说老周家私下里已经相看第二个了,就等着这位早点走人……”
众人一边摇头,一边唏嘘。
“真是个命苦的,可惜了那张脸。”
“命苦?命贱罢了。”
苏凝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泪水的柳氏。
离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索着走到了苏凝的身旁,“那个柳氏想必就是怨主了,我已经感应到她的怨气了。”
苏凝收回目光,掩去眉眼中的冷意,“人言可畏,毁人于无形。”
***
苏凝尽责地“演”着墨痕斋的掌柜娘子,每日出外采买食材,回来时却总会留意纸扎铺的动静。
她还在找机会接触柳氏。
对面那家纸扎铺,红纸挂檐,白绢垂帘,那盏生灯随着风微微摇晃起来,红白交加,仿佛分裂出了两个世界,这一幕显得既怪诞又瘆人。
柳氏一人坐于那挂了生灯的屋檐下,手中正扎着一对纸偶,是男婚女嫁的模样,风格精细又清冷。
她脸色苍白,眼眸无光,头发枯黄,像是扎的不是纸人,而是自身既定的命运。
某日阴雨,苏凝终于趁着周老娘不在,撑着伞凑上前,将一包桂花糯米团子递到柳氏面前,语气平淡却又温暖:“雨天寒凉,这东西暖胃,周嫂子试试看?”
柳氏看着苏凝怔了怔,目中闪过难得生动的一瞬惊疑。
良久,她才轻轻颔首,颤着手接过:“……谢谢。”
这是她自成婚以来,第一个对她如此友好的人。
从那日起,苏凝便时常趁周老娘不在“偶遇”柳氏,和她讲些坊间话本故事,或陪她坐在檐下扎纸人。
柳氏性情本淡,又因这些年的磋磨,变得沉默寡言不敢与人交谈,但对苏凝这位开笔墨铺的“掌柜娘子”,竟也慢慢开了心扉。
某天,她们一同在檐下制纸灯。
苏凝不经意地提起挂于屋檐的那盏生灯,“周嫂子,我看这灯挺特别的,是你做的吗?”
柳氏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还是开口了,“这盏灯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说是能保佑我早生贵子,保生男胎。”
“娘总说女人出嫁后一定得有子嗣傍身,不然没依靠。”
“娘说得对,可惜我成婚三年肚子都没动静。”
风从窗缝吹入,生灯无风自舞,灯罩上的早生贵子却像一个诅咒一样笼罩着柳氏的一生,荒谬又可笑。
“那周嫂子有去看大夫吗?”苏凝试探性地问道。
柳氏苦笑,“早看了,没啥问题。”
那么问题就出在柳氏的夫君周大身上了,周大想必是为了尊严不肯承认,把一切过错都怪在柳氏的头上。
苏凝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
……
正值冷夜,雨下三日未歇。
苏凝和离洛躺在床上歇息,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