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
正如他厌恶这一次次不断重启的轮回。
宿命将他的魂魄困在此世与彼岸之间,他融入不了人间,也不愿成为厉鬼。
于是在漫长岁月里,他总是形影相吊。
对他来说,人生在世都身不由己。唯独与裴怀钧这段缘, 是他自己选的,是唯一让他快乐的存在。
亦是这长达千年的颠簸人生里,唯一的支点。
就算这段缘分的终局,是同床异梦与离心离德,衣绛雪也不会忘却:他们也曾有过相濡以沫的年岁。
也曾用真心换过真心,订下这不解的婚盟。
“言语会骗人,记忆亦是。天底下有那么多天衣无缝的谎言,仙人为我造的局,一定持续更久,时间更长……”
衣绛雪眼如秋水凝波,“我得让你对我说真话,怀钧。”
“故人如故啊……”
裴怀钧像是在回忆故人之姿,衣绛雪宛若幽昙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停留在他十八岁最芳华的时光。
如今,故人非人,报应也追上了他。
衣绛雪拢住他掌心那颗尚在跳动的血红心脏,“裴怀钧,前世的最终,你为什么杀我?”他执意询问。
“我杀了你,把你炼化成鬼,如此不可饶恕的背叛,衣楼主还问缘由?”裴怀钧笑起来,有几分冷漠的讥诮。
“难道,绛雪连记忆和本能都不信,却情愿相信……我是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面对如何挽回不了的危局,才违背对你的誓言?”
“……不是吗?”衣绛雪偏过头,他始终在望穿他的眼睛,看他吐露于言辞的真假。
裴怀钧却将森森眼尾挑起,刻意收敛,语气轻柔道:“既然如此,绛雪是猜我沽名钓誉,为求此虚名,宁可为天下人牺牲道侣性命;还是疑我负心薄幸……”
被取走心,虽然死不掉,但裴怀钧的面庞白皙至几无血色。
他呼吸冰冷,胸膛却因笑而震动,起伏舒展,是海浪泛波。
衣绛雪举起心脏听了听,撇嘴:“你不走心,好拙劣的骗术。”
红衣鬼王的眼睫蜷起,唇似珠玉,俏皮地挑起眉梢。
“裴怀钧,我是活不过二十岁,又不是只活了二十年。”
真是鲜活的美。
裴怀钧眉峰一耸:“……就这么笃定,我是骗你?”
衣绛雪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我是聪明鬼,才不会被骗。”
裴怀钧按了按胸腔,无所谓胸腔处下陷的空洞,他凝神,望向衣绛雪的双眸,笑而叹道:“说不定,我是真的怨恨你,吾爱……”
仙人神情古怪,声音微低,淬着赤/裸的恶意。
却伸手抚过他的面庞,拇指扣在朱红唇畔边,缓缓抚摸。
“……你不愿成为厉鬼,我偏要将你炼作厉鬼,就为了报复你,让你一生无法解脱……”
“你在说谎。”
衣绛雪听了一耳朵他的心跳,稳定,冰冷,不动哀怒。
仙人的心绪都没有起伏,更别提打破心防,让心脏开口说话了。
“怀钧,你说谎时就会这样,眼睛也不眨,连心跳都没有波动。我最讨厌你这点,表面故作无恙,却什么都不说。”
衣绛雪咬了口他调弄的拇指,又用舌尖扫过他凸起的指骨。
仅是一勾一尝,他就察觉到道侣的指骨比从前更瘦削,剑茧虽在,却许久未能执剑。
仙人不死,剑客空老,在他的心里。
如今的裴怀钧,比他更像一只厉鬼,苍冷乌青,病态嶙峋。
若非一副端方无暇的好皮囊,他这副披着青衫,藏着阴翳的病态模样,或许还会以为他是个哪里来的病鬼书生呢。
“我就算说谎了,又怎样?”裴怀钧斜枕在衣绛雪的膝上。
他的心理防线确实坚实极了,即使是掏出心脏,也无法一层层剥开他沾着蜜糖的谎言。
衣绛雪轻轻贴过去,像是拢着珍贵的盆栽,再度问他的心:“幕后布局者,是你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