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邪那对绿豆小眼在豁口碗上滴溜溜转了几圈,脸上堆起惯常的市侩笑容:“三爷,这碗……看着是有点年头哈?豁口大了点,可惜了了。?齐~盛+暁′税?惘· ¢罪~辛′彰′节*庚?欣\哙?”他嘴上说着可惜,手却极其自然地伸了过去,“要不,让黄某人掌掌眼?万一真是个漏儿呢?”
周三爷下意识地把碗往回一缩,警惕地看着黄老邪。这老小子在白鱼镇收古董是出了名的眼毒心黑,被他“掌眼”的东西,十有八九最后都贱卖进了他的口袋。
“黄老板说笑了,就是个喂鸡的破碗,有啥好掌眼的。”周三爷干笑两声,把碗往身后藏了藏,“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脑袋让江水泡糊涂了,净说胡话。”
他边说边瞪了一眼床上的陆九章,眼神复杂。
黄老邪也不强求,嘿嘿一笑,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陆九章苍白但眼神清明的脸上扫过:“年轻人嘛,见识少,看到个老物件就觉得是宝贝,正常,正常。”他话锋一转,看向周三爷,“三爷,今晚‘鬼市’开张,老地方。听说上游冲下来几艘沉船,估摸着能有点新鲜‘水货’上来,不去碰碰运气?你那点老底儿,光喝药酒也顶不住啊。”
“鬼市”两个字,让周三爷眉头动了动。那是白鱼镇外一片废弃河滩形成的自发集市,只在后半夜开张,天亮即散。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来路更是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但确实是个能淘换点东西,或者把从江里捞的“水货”出手换钱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床上需要持续用药、脸色依旧苍白的陆九章,再看看家徒西壁的屋子,重重叹了口气:“行,晚上我去瞧瞧。”
打发走了看热闹的村民和黄老邪,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周三爷把那只豁口碗小心地放在床头一个破木箱上,眼神复杂地盯着它看了半晌,又看看闭目养神、眉头依旧紧锁的陆九章。
“小子,”周三爷的声音低沉沙哑,“那碗……真像你说的那么值钱?”
陆九章睁开眼,目光落在碗上,那种奇异的冰凉触感再次隐隐传来。他努力回忆,但关于“钧窑”的具体价值,就像隔着一层浓雾。
“窑变无双……珍品……很值钱。”他只能凭首觉和那抹深入骨髓的认知判断。.k?a\n′s¨h+u\w_u~.?o′r*g\
周三爷没再追问,只是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闪烁不定。值钱?值多少?卖给谁?黄老邪那老狐狸肯定盯上了,但这小子的话……能信几分?他胸口那枚邪门的印信……
夜色如墨,吞噬了白龙江最后一点喧嚣。只有呜咽的江风,吹过寂静的渔村。
周三爷换上了一身更破旧但厚实的棉袄,腰间别着个鼓囊囊的旧布袋,里面是他这些年攒下的、为数不多的积蓄,还有几件他觉得或许能换点钱的小玩意儿——一枚锈蚀的铜钱、半截玉簪子、一个看不出年代的陶哨。
他看了一眼床上似乎睡着的陆九章,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我出去一趟,你……老实待着,别乱动。”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周三爷叹了口气,吹熄油灯,矮身钻出了低矮的木门,身影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黑暗中,陆九章睁开了眼睛。
胸口伤处的疼痛和脑袋里混沌的迷雾,让他无法安睡。周三爷口中的“鬼市”,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空白的记忆里激起一丝微澜。一种模糊的、源自本能的好奇和冲动,驱使着他。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但他咬紧牙关,靠着床沿慢慢站了起来。眩晕感袭来,他扶着冰冷的土墙喘息了好一会儿。摸索着穿上床边一件周三爷留下的、带着浓重鱼腥味的旧棉袄,虽然宽大不合身,但好歹能御寒。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让他打了个寒颤。白龙江低沉的呜咽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周三爷消失的镇子边缘,步履蹒跚地跟了上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胸中那股莫名的冲动支撑着他。
白鱼镇西边,一片荒废多年的乱石河滩。
此刻,这里却成了另一个世界。
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不是明亮的电灯,而是昏黄的马灯、摇曳的蜡烛,甚至还有幽幽的绿荧石。人影绰绰,如同鬼魅,低语声、讨价还价声、咳嗽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压抑的嗡鸣。\欣*丸_夲^神′栈` !已?发+布~最!薪`蟑_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水腥味、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土腥气(新鲜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