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娇的意识像被无形的锁链捆在混沌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与血沫的味道。_4?3~k-a′n_s_h!u′._c\o¨m^她感觉自己正被两股力量撕扯——一边是古潼京冰棺旁刺骨的寒气，顺着手腕的伤口往骨髓里钻；另一边是梦里灼热的血雾，烫得她喉咙发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焚成灰烬。

她看见那抹白袍在狂风里猎猎作响，比悬崖上的积雪更白，却被染得斑驳。女子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剑脊上倒映出漫天残阳，像泼翻的朱砂砚。风卷着血腥味涌过来时，解雨娇忽然看清了女子袍角绣着的纹样：不是锦鲤族常见的跃浪纹，而是几株半死的荻草，针脚里还嵌着暗红的血渍。

“尺素……”解雨娇的舌尖尝到铁锈味，这两个字像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她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眉骨处有一道浅疤，是被利器划伤的旧伤，可那双眼睛，竟和铜镜里的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盛满了比冥界更深的绝望。

脚下的尸山忽然动了。最上面那具尸体抬起头，额间的鱼鳞图腾己经褪色，嘴唇翕动着吐出破碎的音节：“公主……为什么……”那是个白发老妪，脖颈处有整齐的剑伤，解雨娇认出那是锦鲤族的大祭司，小时候总给她编鱼尾状的发辫。

尺素猛地握紧长剑，指节泛白。解雨娇看见她手腕内侧有块月牙形的胎记，和自己左手腕的位置一模一样。“我没……”尺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

画面突然被烈火吞噬。

锦鲤族的水晶宫正在崩塌，那些由千年珊瑚砌成的廊柱噼啪作响，融化的珍珠顺着梁柱往下淌，像一串串断了线的泪。解雨娇听见族人的惨叫从西面八方涌来，有人喊着“公主快跑”，有人骂着“叛徒”，更多的是被火焰灼烧的痛呼。

她看见尺素跪在大殿中央，白袍的前襟己经被血浸透。黑衣男子就站在她面前，玄色衣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魔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锦鲤族的族徽，那是用万年暖玉雕琢的，此刻却泛着冰冷的光。

“阿澈，你说过不会伤他们的。”尺素的声音在发抖，指尖抠着地面的琉璃砖，指甲断裂了也没察觉。

被唤作阿澈的男子轻笑一声，弯腰捏住她的下巴。他的瞳孔是纯粹的墨色，像最深的寒潭，可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惊人。“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干净的王国，”他擦掉她脸颊上的血污，动作温柔得残忍，“这些阻碍，自然要清掉。”

解雨娇的心脏突然抽痛。她看见尺素的视线越过阿澈的肩膀，落在殿门外——那里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魔族士兵刺穿了胸膛，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是尺素亲手编的红绳。,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你骗我……”尺素猛地推开阿澈，踉跄着后退。她腰间的香囊掉在地上，滚出几粒晒干的荻花——那是她第一次遇见阿澈时，他采给她的，说魔界没有这种干净的花。

阿澈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挥手打翻旁边的供桌，青铜烛台砸在地上，火星溅到尺素的裙摆上。“我为你背叛整个魔界，你却还惦记着这些蝼蚁？”他掐住她的脖颈，墨色瞳孔里翻涌着戾气，“尺素，你别忘了，是谁在你被族人罚跪雪崖时，偷偷给你送暖炉；是谁在你被诬陷偷了族宝时，替你扛下所有罪责。”

尺素的指甲深深掐进阿澈的手臂，眼泪混着血往下淌。“可他们是我的族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婶娘，是给我缝衣服的阿婆……”

“那我呢？”阿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在你心里，我就什么都不是？”

解雨娇忽然想起很多零碎的画面：雪夜里，阿澈背着发烧的尺素穿过冰封的河流，他的魔角被寒气冻得发红，却把所有灵力都渡给了她；桃花树下，他给她梳辫子，笨拙地用荻花编成发带，说等推翻锦鲤族，就让她做魔界的王后；还有那次她被大祭司发现私会魔族，是他替她挡了三箭，胸口的伤口深可见骨……

这些画面像玻璃碴子扎进脑海，解雨娇疼得蜷缩起来。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心疼尺素，还是在恨那个被爱意冲昏头脑的自己。

火焰渐渐熄灭，水晶宫变成一片焦黑的废墟。阿澈牵着尺素的手往外走，脚下踩着族人的骸骨。尺素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悬崖上，那里曾是锦鲤族的圣地，每到月圆之夜，族人会在崖边放河灯，祈求风调雨顺。此刻崖边的巨石上，还刻着她小时候写的字：“愿族人安康，岁岁无忧。”

“别看了。”阿澈捂住她的眼睛，“以后，我陪你看魔界的彼岸花，比河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