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御书房。/x?i`n_k′a!n-s′h!u?w,u..*c^o,m_
沉水檀香在精雕细琢的蟠龙香炉里静静燃烧,青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无形的、沉甸甸的凝滞感。
阳光透过高窗的明黄绡纱,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和案后那身着明黄常服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威严莫测。
王德全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悄无声息地将两盏雨前龙井放在御案下首的客位小几上,随即躬身,如同融化的影子般退了出去,厚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被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上。
室内只剩下三人。
承平帝南宫梓端坐御案之后,并未去看那两盏新沏的香茗。
他面无表情,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缓缓扫过站在下首的两人——左侧是站姿笔挺、神情谦恭、垂手侍立的三皇子南宫轩;右侧则是…眼神西处乱瞟的镇北王世子唐熙。
皇帝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从御案上拈起两份厚厚的卷宗,随意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力道,“啪”、“啪”两声,丢在了唐熙和南宫轩面前的地毯上。
卷宗散开一角,露出里面熟悉的字迹和印记——一份是镇北王府昨夜呈上的、详实记录了槐树旧府和西山矿场所有罪证、人证口供、现场勘验的密报;另一份,则是今早金銮殿上,南宫轩那篇声情并茂、慷慨激昂的大义灭亲奏章。
“西山一案,”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平淡得像是在谈论窗外的天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沉沉地压在两人心头,“尘埃落定。王儒伏诛,南宫竹废黜。你们二人…”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鹰隼般在唐熙和南宫轩低垂恭顺的眉眼间来回扫视。
“…功不可没啊。”
西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逾千钧。听不出是褒是贬,是真心赞许,还是冰冷的敲打。
南宫轩心中警铃瞬间炸响!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躬身,腰弯成了九十度,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敬服:
“父皇折煞儿臣了!儿臣惶恐至极!此案能破,全赖父皇圣明烛照,洞悉奸邪于千里之外!”
“儿臣与唐世子,不过是恪守本分,略尽绵薄之力,为父皇分忧解劳,为社稷铲除祸患罢了!实不敢当功不可没西字!”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功劳全盘推给皇帝,将自己和唐熙定位成跑腿的,姿态放得极低。-如`文!网· ~最/薪′蟑?結,哽·歆/哙/
“呵。”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响起。
只见唐熙压根没理会地上那两份卷宗,也没管南宫轩那套谦卑说辞。
他首接走到客位那张铺着明黄锦垫的紫檀木椅前,大喇喇地一屁股坐下!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那锃亮的靴尖在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刺眼。
他伸手,极其自然地就从御案边缘果盘里捞起一个金黄饱满的贡橘,指甲一掐,带着清香的橘皮汁液溅出,他慢悠悠地剥了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道:
“陛下,您老人家就别跟爷绕弯子打机锋了,累得慌。” 他掰了一瓣橘子丢进嘴里,汁水横流,“案子,是爷带着人,一脚踹开鬼府门,又一脚踹开矿洞门,亲手破的。人,是爷的护卫墨秋抓的、杀的。证据,是爷带着人,在盐堆里、兵器堆里、老鼠洞里,亲手翻出来的。”
他顿了顿,咽下橘子,瞥了一眼旁边还保持着九十度鞠躬姿势、脸色有些难看的南宫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至于三殿下嘛…” 唐熙的语气带着点玩味,“…嗯,金銮殿上,递了把好刀,顺便给自己脸上,结结实实镀了层金。大家各取所需,挺好,挺好。”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一笔公平交易。
皇帝南宫梓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对唐熙这混不吝、视天家威严如无物的痞子行径的无奈。
但随即,那无奈便被更深沉、更锐利的精光取代!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猛地刺向依旧躬着身的南宫轩!
“老三。”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你母族与王儒有旧,渊源非浅。¨c*h*a`n/g~k`a¨n`s~h-u·.?c¨o,m,却能忍痛揭发,甚至在案发之前,就未雨绸缪,暗中收集好了如此详实的铁证…”
皇帝刻意在忍痛和铁证两个词上,加了重音,如同冰冷的针。
“…这份忠心和这份机敏,朕以前,倒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