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嗡鸣,将走廊照得一片惨白。
林溪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需要补写的抢救记录和医嘱,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眼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影。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能落下。急诊大厅的混乱、抢救室里的生死时速、江焰浑身污迹疲惫不堪的身影和他手臂上刺眼的纱布……各种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搅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更深处,是那血淋淋的真相带来的、尚未平复的惊涛骇浪。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将注意力强行拉回病历上。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
“请进。”林溪头也没抬,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
门被轻轻推开,是护士小张。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个用锡纸包裹着的三明治。
“林主任,”小张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我看您忙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食堂那边给您留了点热的。您多少垫一点吧?”
牛奶的温热气息混合着麦香隐隐传来。林溪的目光落在那个简单的托盘上,胃里却依旧是一片麻木的冰冷,没有丝毫食欲。她刚想摇头拒绝,小张却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那个……江队长……他……还在清创室的门口等着,今天病人太多了……但是,我刚刚过去,看到……看到江队长的脸都白了,整个头上都是冷汗,他疼得嘴唇都咬破了。后来,我就让江队长先回病房了,打算等下让值班的医生去病房给他处理。”
林溪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笔尖在纸面上戳出一个微小的墨点。
“嗯。”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病人的消息。
小张看着林溪过分平静的侧脸,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托盘放在林溪桌角:“那……您记得趁热吃一点,我先去忙了。”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林溪的目光却再也无法聚焦在病历上。她盯着桌角那杯牛奶袅袅升起的热气,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创室无影灯下,江焰那条新旧伤痕叠加、被重新清洗缝合的手臂。他强忍疼痛时紧抿的嘴唇,额角渗出的冷汗……还有护士那句“疼得嘴唇都咬破了”……这些画面如同最顽固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冲动。她走到墙角的储物柜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她打开了盒子。
那枚檀木蓝桔梗书签静静地躺在里面。树脂封存的花朵依旧纯净深邃,像凝固的深海。背面的刻痕——“给溪”,以及旁边那道戛然而止的浅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她凝视着它,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木纹和冰冷的树脂表面,心底那片混乱的冰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她合上盒子,没有将它放回储物柜,而是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病房区一片寂静,只有护士站亮着微弱的光。林溪的脚步很轻,鞋子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她手里拿着一个装着碘伏棉球、无菌纱布和一卷弹力绷带的换药盘,走向江焰的病房。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她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江焰靠在升起的床头,侧脸对着门口的方向。他闭着眼,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痛苦的结,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下唇上甚至有一处明显的、被牙齿咬破的伤痕,微微渗着血丝。他的左手无意识地紧紧按在右臂的伤口处的上方,指尖因为用力变形、发白。
显然,他己经痛到了极致,而他愣是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叫护士,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他总是这样,总是硬扛!
林溪推开了病房门,江焰看了过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林溪和她手中的换药盘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愣了愣神,说道:“林医生,怎么是你?”他下意识地想坐首身体,却牵动了右臂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闷哼出声。
“别动!”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端着换药盘走到床边,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她的目光落在江焰痛苦的脸上,落在他唇上那处新鲜的咬痕上,“疼就叫出来,不要硬抗。”说罢,她拿起棉签蘸了蘸生理盐水,往他嘴唇出血的地方轻轻地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