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那头怀孕的母鹿惊惶地看了一眼倒地的月牙和冲来的安安,发出一声哀鸣,挣扎着加速,跟上了远去的鹿群,消失在雪原尽头。
狩猎草草结束。猎手们只射杀了两头健壮的公鹿。收获远低于预期。而代价,是月牙肩膀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部落内部那根因猜忌和生存压力而绷得更紧的弦。
沟壑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草叶含着泪,用刚刚研制的“伤痂秘药”为月牙处理伤口。幼狼疼得浑身发抖,却只是用温热的舌头舔着安安满是泪水的小手,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但它知道,它保护了那个“大家伙”(怀孕母鹿)。
安安抱着受伤的月牙,小小的身体因愤怒和悲伤而颤抖。她第一次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那个射出箭的年轻猎手,还有那些脸上带着失望和不满的族人。
“为什么要射鹿妈妈?为什么要伤害月牙?”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执火者说了‘孕畜禁杀’!月牙都听懂了!它救了鹿妈妈!你们…你们是坏人!”
孩子天真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众人心上。年轻猎手羞愧地低下头。其他人也默然不语。
岩山站在空地中央,看着受伤的月牙,看着哭泣的安安,看着那两头被剥皮分割、鲜血淋漓的公鹿尸体,又想起那头惊惶逃走的怀孕母鹿,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执火者的呓语——“竭泽而渔”、“自掘坟墓”、“生生不息”——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他的灵魂深处。
“都听着!”岩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从今日起!部落狩猎,立下新规!”
他巨大的石斧指向那两头公鹿的尸体,又指向月牙的伤口,最后指向西南方穴熊部落的方向:
1. **孕畜禁杀!** 所有怀崽的母兽,一律不得猎杀!违者,视同伤害部落未来,断一指,逐出部落!
2. **幼兽哺育期禁杀!** 所有尚在哺乳期、明显未成年的幼兽,同样不得猎杀!违者,同罪!
3. **优先猎杀成年雄性!** 狩猎目标,以健壮但非繁殖核心的成年雄性野兽为主!
4. **设立‘休猎区’与‘休猎期’!** 在主要猎物繁殖地(如这次发现驯鹿的山谷)和繁殖季节(开春后),部落主动避让,不去惊扰猎杀!
5. **尝试驯养替代狩猎!** 疤脸之前带回的雪兔幼崽,以及其他可能驯化的动物(如温顺的食草动物幼崽),要加大投入,像安安驯养月牙那样,尝试人工喂养、繁殖!让它们成为部落圈养的食物和材料来源!
这五条新规,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部落中激起滔天巨浪!反对声、质疑声、不解的议论声瞬间爆发!
“不能杀怀孕的?不能杀小的?那我们吃什么?!”
“现在食物都不够!还想着以后?先活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驯养?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兔子才多大一点肉!”
“头领!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岩山任由质疑声浪冲击,岿然不动。他的目光扫过草叶手中那罐救命的“伤痂秘药”,扫过狼眼那空荡荡的袖管,扫过安安怀中受伤的月牙,最后停留在秦霄所在的棚屋方向,声音如同磐石般坚定:
“执火者指引我们找到了冰窖,造出了地火龙,挖出了薯田,做出了石簇雨,炼出了伤痂秘药!他的智慧,哪一次错过?”他顿了顿,巨大的石斧指向薯窖,“我们现在的困境,是因为敌人!是因为窃贼!不是因为山神赐予的猎物不够多!杀光母兽和幼崽,明年、后年,我们吃什么?拿什么养活孩子?拿什么对抗穴熊部落?难道要像被我们杀光的旅鼠群一样,最后饿死在光秃秃的荒原上吗?”
“‘生生不息’,才能‘方为长久’!这是执火者赐予的、比石簇雨更重要的生存智慧!”岩山的声音如同洪钟,压下了所有的质疑,“新规,不是束缚我们的绳索,是保证我们部落能像这沟壑里的地火龙一样,一直燃烧下去的火种!谁再质疑,就是质疑执火者的智慧!就是质疑部落的未来!”
“执火者的智慧”和“部落的未来”,这两个沉重的砝码,最终压倒了短视的质疑。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困惑和思考的沉默。族人们看着那两头公鹿的肉被分割,看着草叶小心地为月牙上药,看着安安抱着幼狼低声安慰,心中那根只知索取、不懂回馈的狩猎之弦,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可持续”的理念,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