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布。
蔡中、蔡和站在帐角,看得眼皮直跳。散帐后,两人连夜写了密信,说黄盖被周瑜毒打,怀恨在心,恐有降曹之意。
夜里,鲁肃提着药箱去探望黄盖。老将军刚从昏迷中醒来,见他进来便急问:“曹操那边有动静吗?”
“蔡中、蔡和的密信已经送过去了。”鲁肃往他后背敷着草药,指尖都在抖,“只是公覆你这伤……”
“这点伤算什么。”黄盖咬着牙,额头的冷汗滴在枕上,“明日你去见阚泽,让他替我去曹营献降书。”
阚泽是江东有名的辩士,接到黄盖的嘱托,当即揣着降书往北岸去。曹操见了降书,起初疑心重重,直到阚泽冷笑说“黄公覆受此大辱,不降难道等着被周瑜砍头”,又赌咒说“若有诈,甘受烹刑”,才渐渐信了。
“何时来降?”曹操盯着阚泽的眼睛。
“待东南风起,我船插青牙旗为号。”阚泽从容应对,心里却暗赞黄盖——老将军早算准了风向。
回到南岸,阚泽将曹操的反应告知周瑜。年轻的都督正对着火攻图出神,闻言忽然起身:“公覆的苦肉计成了!传我令,甘宁率快船二十艘,隐蔽在三江口,待黄盖点火时接应。”
此时的曹军水寨,蔡中、蔡和正围着炭炉喝酒。蔡和笑道:“黄盖那老东西,挨了五十棍,不死也残了,这次肯定是真降。”
蔡中却有些不安:“周瑜那么精明,会不会是故意演给咱们看的?”
“管他呢。”蔡和灌了口酒,“只要能杀了周瑜,替兄长报仇,管他真降假降。”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密信早已被周瑜截获,每句话都成了苦肉计的注脚。
五日后的清晨,江面上的冰雾刚散,东南风忽然刮得紧了。黄盖的二十艘快船挂满青牙旗,载着“降兵”和“粮草”,实则舱底塞满了硫磺、干柴,往曹营驶去。老将军趴在担架上,后背的伤刚结痂,一动就疼得钻心,却死死盯着北岸的营寨——那里有他要烧的战船,更有江东的未来。
曹操站在楼船上,见青牙旗越来越近,捋着胡须笑道:“黄盖果然来降了。”
程昱却指着船身急道:“主公快看!船行太稳,不似载粮,倒像空船!”
话音未落,那些“降船”突然燃起大火。东南风卷着烈焰,将二十艘船变成火龙,直撞向曹军连锁的战船。黄盖在火光中大笑,笑声混着咳嗽,震得担架都在抖。
北岸的蔡中、蔡和这才醒悟,拔刀想杀往火船,却被冲来的吴兵砍翻。临死前,蔡和望着满江火海,终于明白——他们自以为的“内应”,不过是周瑜苦肉计里的棋子。
南岸的周瑜站在了望塔上,看着北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忽然对鲁肃道:“替我谢谢公覆。”
鲁肃望着火海中隐约的青牙旗,轻声道:“他听见了。”
黄盖的快船在火海中穿梭,老将军被亲兵护着跳上甘宁的接应船时,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望着越来越远的曹营,忽然咳出一口血,却笑得像个孩子:“烧得好……烧得好啊……”
赤壁的火整整烧了三日,烧断了曹操的连锁战船,也烧出了三分天下的裂痕。黄盖的苦肉计成了千古绝唱,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挨了五十军棍的老将军,后来每逢阴雨天,后背的伤都会疼得睡不着觉。
许多年后,已是吴侯的孙权去探望退休的黄盖。老将军坐在廊下晒暖,后背的伤疤像条蜿蜒的蜈蚣。孙权摸着那些凹凸的伤痕,忽然问:“公覆,当年挨那五十棍,悔吗?”
黄盖抓起拐杖,指着远处的长江:“你看那江水,哪年不冻冰?可开春了,不还是照样东流?我这把老骨头,跟江水一样,挨几下冻,挨几下打,算什么?”
江风拂过,吹起老将军花白的胡须,也吹起了赤壁古战场的残烟。那五十军棍的疼,早已化作江东大地上的传说,在渔樵的歌声里,年复一年地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