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眸中,燃烧着因剧痛和屈辱而更加炽烈的怒火!
夏无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伤口。只见那药糊覆盖之处,青黑色的毒素如同遇到克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药力从伤口处“拔”了出来!丝丝缕缕粘稠腥臭的黑血,混合着药糊,从伤口边缘缓缓渗出!而伤口周围的灼热麻痒感,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一分!
“有效!陛下!药力在拔毒!”夏无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颤抖。他丝毫不敢停顿,立刻又从一个瓷瓶中倒出数颗清香扑鼻、碧绿如玉的丹药:“快!陛下!服下此‘青灵护心丹’!护住心脉,阻止毒血攻心!”
嬴政毫不犹豫,接过丹药,仰头喝水吞下。一股清凉之意瞬间从喉间滑入胸腹,稍稍缓解了手臂那烈火焚身般的剧痛。
“水!活水冲洗!”夏无且一边指挥内侍用源源不断的冰冷井水冲洗嬴政手臂上不断渗出的黑血和药糊,一边飞快地再次调配新的药糊敷上。每一次冲洗和敷药,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嬴政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因剧痛和失血(手腕被抓伤处也在流血)而变得苍白,但他始终挺直脊梁,如同受伤的玄鸟,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严。
整个救治过程,惊心动魄。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药草的辛辣气、以及毒素被拔出的腥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夏无且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与那致命的剧毒争分夺秒。王贲、蒙恬等武将持剑在手,如同门神般护卫在嬴政身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李斯脸色凝重,目光在嬴政苍白的脸色和夏无且忙碌的身影间游移,大脑飞速运转。赵高则跪伏在不远处,身体抖如筛糠,脸色比夏无且还要惨白,仿佛中毒的是他自己。
时间,在冰冷的井水冲洗声、嬴政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夏无且急促的指令声中,缓慢而沉重地流逝。
终于,在连续三次拔毒敷药、冲洗之后,嬴政手臂伤口处渗出的血液,终于由粘稠的黑红,转为了鲜红!伤口的青黑色肿胀也明显消退,只剩下正常的红肿和那道细微的伤痕!灼热的麻痒感基本消失,只剩下敷药带来的、相对可以忍受的火辣刺痛。
夏无且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跪坐在地,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官袍。他颤抖着声音回禀:“陛……陛下洪福齐天!鸩吻之毒……已……已被拔除大半!余毒……余毒需以汤药徐徐化解,静养些时日……当……当无大碍了!” 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哭腔,那是死里逃生的后怕与如释重负。
嬴政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放松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差点夺走他性命、此刻却已无大碍的伤口,又抬眼看向地上那摊粘稠腥臭的黑血,最后,目光落在了夏无且脚边那个滚落的、沾着毒渍的紫檀木药囊上。
就是这不起眼的药囊!就是这老迈太医近乎本能的一掷!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变了那柄淬毒匕首的轨迹!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这平凡之物,竟成了扭转乾坤、击碎逆贼图谋的关键拐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嬴政胸中翻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帝王威严被冒犯的滔天震怒?是对这看似偶然、实则暗藏天意之转折的复杂感受?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对眼前这个救驾有功的老太医的审视。
“夏无且。”嬴政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一丝失血后的沙哑,却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威压。
“老……老臣在!”夏无且连忙挣扎着重新跪好,头深深埋下。
“抬起头来。”嬴政命令道。
夏无且颤抖着抬起头,迎上嬴政那深邃难测的目光。那目光如同探照灯,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你救驾有功。”嬴政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若无你这一囊药石,寡人……危矣。”
“此乃……此乃老臣本分!陛下洪福齐天,自有神明护佑!老臣……老臣不敢居功!”夏无且连忙伏地叩首,声音颤抖。
“本分?”嬴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好一个本分。若非你这‘本分’之举,今日这章台殿,便是寡人龙驭宾天之所!燕丹逆贼之奸谋,便已得逞!”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依旧弥漫的血腥,扫过荆轲那倒在血泊中、肢体不全的尸身,扫过那被斩裂、浸透污血的督亢舆图,最后落回夏无且身上,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