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死了。他又撇开脸,紧绷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都说明了他的恼怒。今晚他一直在被訾灵牵着鼻子走,重明意识到这点,不禁疑惑。为何?因为她比自己多一段记忆吗?还是说,她本就擅长玩弄人心。“我就是故意的。”她终于道。重明心想,真恶劣啊。“那段记忆无关紧要,如果你非要记起来,能记得的也只有我。”重明:“既然你知晓一切,为什么不能从头到尾为我复述一遍?便能免了探究的麻烦。”“我直接告诉你,岂不显得这段记忆很廉价?”訾灵明眸皓齿,眼睛弯弯地冲他笑,“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若想知道,就得自己想,你得自己想起我,否则我告诉你的,就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重明看着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喜欢季扬吗?”訾灵一愣,毫不犹豫道:“不喜欢啊。”“那你喜欢林老三吗?”“不喜欢。”“你有喜欢的人吗?”訾灵眨眨眼,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她只是轻微地停顿,重明却如梦方醒,连忙别住话头,“有也别说。”喜欢谁都不是个好答案。喜欢他不好。喜欢别人更不好。“你现在真的很可爱,”訾灵禁不住道:“很高兴看到你变成这样,很高兴你有了朋友,很高兴你有了名字,很高兴你会生气,很高兴你会开心……你来凡间的每一日,我都为你而高兴。”重明说:“你又在故意勾起我对记忆的好奇心。”訾灵:“不,这次不是。”恰逢烟火燃放,耳畔尽是连绵不绝的爆鸣,她的话语被嘈杂的喝彩冲散,只余一点温柔的尾音:“……履行承诺。”她说,我在履行承诺。她答应过息魔涧的少年,要给他找一个好听的名字,要带他认识很多人,要教他喜怒哀乐,要给他一颗心。除了一颗心,其他竟都阴差阳错做到了。息魔涧的景致随主人心意而变换,魔神所在的息魔涧,总是大雪连天,冰寒不散。他休憩的洞xue铺上了厚厚的狐裘,不是他冷,而是到访的小客人冷。小客人是个女孩子,喜欢窝在狐裘里给他念话本子,石床上有一张温玉台,是整个息魔涧最暖和之物。訾灵趴在温玉台上念话本子。那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少年魔神心不在焉,听过半晌,也趴在温玉台上,指着书上的字,“这是什么?”訾灵:“海。”少年魔神手指一挪,“这个。”訾灵:“晏。”少年魔神:“这。”訾灵:“河。”少年魔神:“这。”訾灵:“清。”少年指一个字,她念一个字,字正腔圆,音色圆润,好听得不得了。他指的字是这折话本子的结语:海晏河清,有情人自不必分离。“什么是海晏河清?”少年问她。訾灵贴着暖玉,侧颊软肉鼓鼓的,“就是没有战乱,没有硝烟,人们渔樵耕读,安居乐业的宁静世界。”少年魔神若有所思,“你喜欢。”訾灵:“当然喜欢,没人不喜欢和平。”少年魔神道:“我若出去,可以让外面变得更安静,安静得像息魔涧一样,但你要在我身边,否则我便不给你创造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訾灵擡脸看他,很是纳闷,“我在你身边有什么用呢?”“你可以教我。”魔神挑着眉,学她的模样趴在温玉台上,鼻尖几乎相碰,他好整以暇地去撩拨她卷翘的眼睫。“先给我找一个名字,再带我认识你的朋友,教我喜怒哀乐,等我长出心,你就教我分辨什么是红色、绿色……”“好吧好吧。”訾灵敷衍地应和。“不好,我还没说完。”魔神不满道。訾灵表示洗耳恭听:“还有什么?”“书上说,魔罗族成人都有庆贺仪式,他们生出心的那一日,所见的每一个人都会为他们献上祝福,我不要别人的祝福,我只要你的。”訾灵疑惑,“魔罗族祝福……那个吻面礼?”“嗯。”少女擡着眼,一瞬不瞬地盯他片刻,把脸埋进肘弯里,嘟囔道:“在人族,这可是很亲密的举动……”记忆中的细枝末节在眼前一一浮现,融进漫天璀璨的烟火里,訾灵眼前的画面凝实又虚化,最后定在这张熟悉的脸上。其实在极北荒原见到他时,訾灵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可惜魔神殿下已经不是她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个人。而现在,总算又有了几分熟悉的模样。虽然依旧无心,可只怕这份祝福再不送出,日后无相见之期,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