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将军们还不抢破了头?听说咱们这院子外面,
皇城司的缇骑都围了三层,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怕这宝贝的制法泄露出去呢!”
沈括小心翼翼地将一片刚打磨好的水晶镜片浸入清水中,用细绢擦拭干净,
对着光亮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矜持的傲气:
“哼,抢?也得有那么多给他们抢才行!这玩意儿,比伺候那些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还精贵!
每一片镜片,都得耗费咱们十几个顶尖师傅好几天的功夫!
这不,从泉州、福州调来的这几位磨玉石的高手,日夜赶工,
加上咱们院里原有的好手,这一个多月下来,也才将将磨出这六十三对合用的上品镜片。
次一等的,倒是有百十来对,勉强能用。
至于那些个边角料,倒是能凑出不少单筒的短镜,给那些个斥候营的小崽子们用用,也算不浪费。”
“六十三对上品!”文吏咋舌道,“那也是了不得了!
听说这镜片,要用西域进来的上等无瑕水晶石,那可都是按两算银子的宝贝!
还得用官家画的那什么劳什子《几何初步》里的法子算角度?”
“那是自然!”沈括捋了捋颌下稀疏的山羊胡,
眼中闪过一丝只有匠人才能理解的自得与骄傲,
“官家给的那两本书,简直就是给咱们这些搞光学格物的打开了一扇天窗!
老夫带着这帮徒子徒孙日夜参详,虽然里面那些个‘勾三股四弦五’的弯弯绕绕看得人头昏眼花,
但如今对这镜片的弧度、厚薄、如何聚光成像,那可是有了七八分心得!
否则,如何能看得清十里之外的人马旗帜?”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牢骚的意味说道:
“唉,就是这日子过得忒也熬人!自打进了这格致院,
快两个月没见过婆娘孩子了,也不知家里那几亩薄田收成如何。
若不是官家给的赏钱着实丰厚,家里老小都能吃饱穿暖,
老夫才不受这份鸟气呢!”
旁边一个正在埋头打磨镜筒的泉州老师傅闻言,也抬起头来,
苦笑道:“沈师傅说的是啊!想我老张在泉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何曾受过这般拘束?每日里除了干活便是睡觉,
连出院门喝口小酒都得层层审批,简直比坐监还难受!
也就是看着官家给的银子和这格致院能做出前无古人的东西,才咬牙撑着。”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沈括瞪了他们一眼,
“官家重用我等匠人,已是天大的恩典!能参与这等利国利器之事,
乃是我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再敢在此聒噪,
仔细吕提举听见了,扣你们的赏钱!”
众人闻言,讪讪一笑,又都埋头于各自的活计之中。
他们也知道,能进这格致院,是多少匠人打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
虽然辛苦些,管制严些,但能亲手造出这些惊世骇俗的“神器”,
那种成就感,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就在这各种声响交织,匠人们或高声谈论,或低头沉思,
或暗自抱怨,或相互调侃的复杂氛围中,工坊外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格致院的年轻吏员,衣衫的下摆都有些散乱,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目标直指位于院落中央的提举签押房,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
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锐:“吕提举!吕提举!官……官家!官家圣驾已到院门口了!
快……快去迎接啊!”
工部尚书兼格致院提举吕颐浩,此刻正在签押房内,
与几位从各司抽调来的经验老到的管事,商议着如何更有效率地调配格致院日益紧张的铜铁木料。
猛地听到院外小吏那几乎变了调的呼喊,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茶水险些泼了出来。他霍然起身,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愕然,
随即立刻被浓浓的惊喜与期待所取代,疾步冲出签押房,
对着那小吏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官家驾临了?!”
“千真万确,吕提举!”那小吏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指着院门方向,额头上汗珠滚滚,“小的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