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黛玉提及让邢岫烟一同用饭,沈蕴起初竟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禁愣住了。
过了半晌,他才恍然惊觉,林黛玉此举分明是打算公然抬高邢岫烟的地位,给予她一个确切的名分。既然林黛玉有此心意,他自然乐见其成,当即满口应下。不多时,在耳房之中,沈蕴、林黛玉与邢岫烟三人围坐在同一张桌前,共进晚餐。邢岫烟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心中满是激动,然而身为女子,到底还是有些羞涩腼腆。林黛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于是主动为她夹菜,温声说道:“岫烟妹妹,这道花雕鸡滋味绝佳,你快尝尝。”邢岫烟下意识便要开口道谢,却见林黛玉笑着打断她:“咱们一家人吃饭,何必如此客气,不然这顿饭吃到明天天亮,只怕都难吃完呢。”此言一出,邢岫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沈蕴也跟着微微一笑,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活跃起来。邢岫烟也不再拘束,与二人一同享用了一顿温馨欢快的晚餐。也正是从这一刻起,邢岫烟在沈府拥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分。…荣国府。午后,薛宝钗从外面返回她们家所住的梨香院。先进正房,向薛姨妈请安,薛姨妈拉住她的手,轻声询问:“我的儿,宝玉的情况如何了?”薛宝钗温和回应:“已经敷了药,情形好多了,听大夫说,再躺上几日便能痊愈。”薛姨妈听闻,面露笑意:“好好好,这便好,幸好你姨妈赶得及时啊,不然宝玉还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了。”薛宝钗只是微微抿了抿嘴唇,并未接话,她去探望贾宝玉,不过是因为一家人借住在贾家,出于礼节而已。在她心中,一直在等待入宫侍选的消息,这也是薛家举家上京的缘由之一。凭借自身的才学与能力,她自信能够在后宫中崭露头角,为薛家延续荣华富贵。“你哥哥就像脱缰的野马,成日里不见踪影,我让他去瞧瞧宝玉和你姨妈,也不见他有个回应,却一门心思惦记着香菱。”“我真是被他求得烦透了,我的儿,要不找个合适的日子,给香菱开了脸,让你哥哥将香菱纳进房里去吧?”说到最后,看着薛宝钗,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当初在金陵,得知薛蟠为了抢夺香菱这个丫头,竟闹出了人命,薛姨妈又气又恼,事后便让香菱做了薛宝钗的丫鬟。薛宝钗听后,轻轻点头:“既然哥哥对她如此念着,便遂了他的意吧,为了这丫头,哥哥闹出人命,还被销了户籍,历经诸多波折,如今也算成全他的心意了。”听到这话,薛姨妈不禁一阵叹息:“你哥哥真是个孽障,若不是他闯出这等大祸,咱们一家又何须寄住在你姨丈家中…”说着,又是一番数落埋怨,说薛蟠没出息,又说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薛宝钗表面上轻声劝慰,心中却暗自叹息,薛蟠如今这般模样,何尝不是因为薛姨妈过分宠溺所导致的后果呢? 如今埋怨薛蟠已然无济于事,更别指望他能够成器了。又想到如今自家无奈寄居于荣国府,就如有家归不得,薛宝钗隐隐有种自家已被他人吞并的感觉。初来荣国府时,她还没多想,随着寄居的日子渐长,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尤其是当自家哥哥薛蟠愈发不成体统,根本无法撑起薛家门楣,诸多事务都需贾家出面帮忙处置时,薛宝钗只觉得薛家似乎已名存实亡。安抚了薛姨妈一阵后,薛宝钗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准备拿起尚未做完的针线活继续。“姑娘,有人送了一封信来,指明给姑娘你看。”恰在此时,只见一个身姿轻盈、面容俏丽的丫鬟,手持一封信笺,莲步款移而来。薛宝钗抬眸看去,见是香菱,并未立刻接过信件,蹙起秀眉质问:“这信是何人所送,怎么会到你手中?什么人的信,你竟敢随意拿给我?”虽听出薛宝钗的不满,香菱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解释:“也是巧了,我方才到后门去取东西,刚走到那儿,就听到有人打听薛家人,我便应了一声,说自己就是,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将这封信递给我,还特意指明是给姑娘你的。”“我见他身披斗篷,脸也蒙得严严实实,就问他是谁,又为何要给姑娘送信,他只说,这信关乎薛家的生死存亡,姑娘看了便知。”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未出阁的小姐,自是不能轻易与外人通信,尤其是外男的信件,会有损名节。换做其他谨守礼教的人家,这信根本到不了薛宝钗这位小姐面前,早就被掌管礼教的嬷嬷中途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