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梦吗
黑影——不,陈谨言终於化作人形,露出了那张和陈笑一模一样的脸。
可没有人会把他们两个人弄混。
“你当年是怎么和我发誓的?”陈谨言挣了好几下,就是无法挣开,先发制人。
“抱歉。”何潜行紧紧抿住了嘴。
“我怎么会相信你?”陈谨言不依不饶,“你当年是怎么同我发誓的?你说过,你会好好对他,他是你生命中的宝贝。”
与其痛恨何潜行,他更痛恨自己。他看向何潜行的眼睛,里面是洞穿一切的了然。
那种了然,深深刺痛了陈谨言。
陈笑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出现在何潜行的面前,全是他两个哥哥的里应外合,所有人都在算计他。
何潜行默默忍受着他的责备。
这个人,是最有资格骂他的人。当年几个人见到的第一眼,陈谨言就看出,他在打陈笑的主意。
“别以为生米煮成熟饭,我就可以既往不咎。”陈谨言恨恨地说了一句,“我会把他和寻寻都带走。”
“你带不走。”何潜行说,沈稳而又低哑,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嚎叫,“陈笑不能离开。”他没办法离开,当年但凡有一丝可能,陈谨言也不会抛弃弟弟。
现在的情形只会更糟。
“总有一天!”陈谨言发誓。
“我对他是真心的。”何潜行放下了他的手,“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就和他结婚。”
陈谨言的手,死死握成拳头。
“你来的正好,现在有件事,必须你来决定。”何潜行说,“前因后果你应该都听见了——你是他最亲的人,你来决定,他的孩子,是去是留。”
————
陈笑当年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待在何潜行身边的呢?
陈谨言坐在床边,看着并列躺在床上的陈笑和他的身体,一模一样的脸,脸色都不变,像是批量生产出来的娃娃,内心五味杂陈。
“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落荒而逃。”陈谨言抚摸着陈笑的头发,就像很久以前,他们一直在相互安慰一样。
你要恨我,我愿意接受。
陈笑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在做梦吗?”
陈谨言笑了起来:“对,小呆瓜,你就是在做梦。”
这个熟悉的声音,陈笑立刻就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就像一只被摸了肚皮的猫,满心全是喜悦。
“对不起。”陈谨言不敢去看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我不该丢下你。”
“这不是你的错。”陈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
没办法啊。陈笑想,你出了车祸,所有人都看到你变成了灰,现在又大变活人,以父亲的疑心,他肯定宁可把你赶出去。
“你不知道。”陈谨言摸着他骨节嶙峋的手,重覆着,“你不知道的,都是我,我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你还活着吗?”陈笑沈默了一阵,小声问,好像声音稍微大一些,就是对哥哥的冒犯。
陈谨言摇摇头:“我已经死了。”那个车祸的夜晚他就死了,尸体都被火化了,绝对没有再度覆活的可能。
陈笑却笑起来,假装轻松地捏捏他的脸:“看起来和活人没什么两样嘛。”
陈谨言极度不自然地笑了,那张脸就像是肉毒打多了,做不出表情似的。
“这个只能让你暂时附身在你的身体上。”陈谨言扶着他坐起来,端起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上面还冒着袅袅热气。
陈笑盯着眼前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汤汁,像是朱斐然常喝的茶汤,陆家的神酒也是这样的颜色,又像是药,反正不像符水,没有一丝灰烬的气息。
“来,把这个喝下去。”陈谨言将杯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好。”陈笑捧着杯子,毫不犹豫,一饮而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一股吸力传来,下一刻,陈笑浑身都痛了起来。
硬的像石头,不论怎么样,陈笑握了几次手都弯曲不了手指。深深的恐惧笼罩上了他的心头。
陈谨言替他揉着浑身上下的关节,在他拼命暗示下,悠悠地说:“何潜行不在。”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陈谨言笑了起来,陈笑恐惧的眼神,直直盯着自己,就好像是我要害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