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
任由边疆防线荒废,这难道就是朝堂想要的吗? 明明在两千年前我们就有乐浪郡了,可是两千年后却反而退回了鸭绿江。 党锢党锢,党个鸟锢! 宦官如何,士族又如何,全都是一丘之貉! 魏哲深呼吸了数次,方才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没办法,现在生气也是无用,魏哲只能耐着心思询问起信川塞的详情。 话说本朝与前汉不同,边疆一般是徙谪戍边制度与戍役制度并行。 徙谪的对象主要是罪囚、赘婿、小手工商人等等。 至于本朝的戍役共分两种,即正卒和更卒。 正卒的服役期一般为两年,如遇见战事可能延长期限。 更卒则是成年青壮每年必须戍边三天。 前者还好,后者的不合理之处是显而易见的。 毕竟倘若身处内郡,那么路上来回的时间往往都要数月了。 故此自本朝立国之后,内郡百姓便会常常花数百钱请同乡代替服役。 民间谓之“取庸代戍”,即被雇者代雇主戍边。 初期还只是更卒,但是到了如今连正卒也是如此了。 故此如今信川塞中的戍卒,大半都已经戍边数年之久未曾归家了。 时日一久,自然难免出现种种变故。 赵常直言道:“朝廷虽有明令,言亡入三韩者,妻子罚为官奴,但弃亭鄣烽隧者近年来依旧不绝如缕!” 便是在信川塞,赵常也不能控制所有戍卒的思想。 实际上就在三年前,信川塞右线白虎口烽燧长王闳,便领戍卒范翕等五人携刀剑、长铍各一,逃亡马韩之地。如今信川塞内还悬挂着王闳等五人的通缉令呢。 魏哲虽然早就听说有汉人亡边,但却没想到局势已经这么严重,竟然边防体系本身都开始出现群体性的叛逃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走,留在汉地的妻子、家人必然会受到连坐。 明知如此而为之,可知逃亡戍卒显然决心已定。 念及此处,魏哲不由眉头紧皱道:“此五人为何逃边?” 赵常闻言却轻声道:“还能为何,钱粮不济,衣食无着,生死难料罢了!”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交给魏哲。 魏哲打开一看,发现乃是信川塞的账簿记录: 鄣卒张竟,十一月应领粟三石三斗,盐三升,实粟二石三斗,盐二升。 鄣卒李就,十一月应领粟…… 鄣卒史赐…… 鄣卒孙昌…… 本来看到这些魏哲就有些青筋直跳了,但不想下面还有。 上面这些是公账,下面还有私账。 因为针对候长、烽燧长这样的戍边官吏朝堂每个月是有俸禄发的。但不是发到个人手上,一般都是由戍边官吏的家人代为领取。 于是魏哲便看见了这么几行字: 当曲隧长刑晏月禄帛三丈三尺,妻取;验,一丈四尺。 昌平隧长孙昌月禄帛三丈三尺,母取;验,一丈。 白虎燧长王闳月禄帛三丈三尺,妻取;验,无。 北川候长周育桼月禄帛一匹,留官。 虽然边塞与内郡交通往来艰难,但总有些许办法通信的。 结果有些事情,就不免传到了戍边的将士耳中。 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戍边,无论是粮草补给还是俸钱,都被克扣了。 也难怪赵常会感慨“钱粮不济,衣食无着,生死难料”了。 看到这里,魏哲第三次沉默了…… ---------------- 参考文献: 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 《居延汉简》 《汉书·食货志》记载: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这里的“石”即是指10斗。 至少在汉代,斛和石是等量的。 即:1斛=1石=10斗=100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