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就不想去看一看斐初?”赫沥问。马车出了皇宫,在万兴城的大道上奔跑着,两旁的事物纷纷向后倒去。
“不。”段玲珑还是执着,她可以在路边停下买些精致的玩意儿,可以尽情笑着,可是她就是不能去看斐初的墓,不能,因为只要她见到了,那就说明斐初就真真切切地死了。
人群让道,熟悉的灯笼丶店家从车窗晃过,人群中还有一两张似曾相识的脸,她靠着窗,长发被风吹散,肆意地打在脸上。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身躯被放在金贵的棺椁里,带着世人的崇敬和铭记,永久地埋在了土里。她的眼睛忍不住酸涩,终於在马车就要出城门的时候发了疯似的叫着:“停车!”
胸口疼得没有任何知觉,她突然醒悟过来,这一次离了万兴城她就再也无法靠近斐初,在那一瞬间,她的想念如潮水翻滚,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呼喊:让她见一次,不管是活着还是已逝,让她再见最后一次,哪怕是冷冰冰的墓碑也好。
她要见他!
金黄色的水仙花布满了整个墓园,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中。这美景就像她和斐初的一次相遇,大片大片的金色水仙,美的让人雀跃。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斐初,我来看你了……”她走到花的中心,双手抚上墓碑,“这地方不错,有这么好看的水仙花陪着你……你知道吗,那是我唯一会的诗,偏偏被你听到了……你告诉我,这种金色的花是水仙的一种,金银台,又称凌波仙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说过的所有的话我都记得……我每晚都梦到你,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想我……”
她坐在墓边,头靠在墓碑上,泪流满面:“斐初,要是……要是我当时不那么在意……要是我没有说那番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要是我能预见未来,我不会,我不会伤你的心……我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我不会遇见你……斐初,为什么我想遗忘反而记得更加清晰……”
赫沥站在马车边直直看向段玲珑,心口作痛。远处有几个人走过来,为首的人是北离。几年不见,北离变得沧桑不少,他拎着竹篮慢慢靠近。
“少夫人。”他唤她。
“北离……”
“谢谢你来看少爷。”北离放下祭品,拜了两拜就走了,与段玲珑没有多馀的交流。
临近傍晚风渐渐大了起来,赫沥将段玲珑扶上马车。她手里抱着一大束水仙,无力地倚在车中。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出城门,侍卫快马加鞭,马车在城中狂奔。城中小巷中突然窜出一辆马车,直直朝段玲珑她们撞过来。侍卫收不住马,和对方迎面撞击,两辆马车都撞倒在地,两车中人同时飞出去。
那人一身黑金色锦袍,领口绣着白色祥云,身手矫健,稳稳落在地面。他剑眉上挑,双眼见凝成一股冷气,鼻梁挺拔。他脸转向一边,满身的孤傲难近。
“怎么开马车的?城中人多,你们还驾这么快,不要命啦?”对方马夫破口大骂。
“你们不也是一样么,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我们怎么躲得急?”侍卫反口道。
“你们还有理了?路人可都看见了,是你们速度太快!”
“分明是你们不看路撞过来!”两个人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段玲珑将侍卫及时拉住。
“算了,”段玲珑劝道,然后对着那人抱歉一笑,“我们一心赶路,是我们不对。损坏的马车我们来赔。”
“赔得起吗,上好的木材丶精致的装饰,全隽安国都无法找出相同的一辆。”马夫不依不饶。的确,侧翻的马车从外面看就是价值不菲。
“我们赔的起。”赫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罢了,走吧。”那人侧了下脸,淡淡瞧了段玲珑一眼,然后眉头一皱,继而目不斜视从段玲珑身旁走过去。她手里还抱着那束水仙花,淡淡的香气让他停下脚步,他回过头仔细看她。她面色雪白,长发随意批落耳间,眼睛虽然有些憔悴但仍旧明亮,她咬着红红的唇,安静地看着手中的花。
金黄色的水仙花。
他觉得心里像是被击中了一下,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段君山。”段玲珑扭过头,扯动嘴角,笑的无声。
“段君山?”他眉头又是一挑,“怎么像个男儿的名字。我叫楚文非,南羽岛岛主。后会有期。”
楚文非说完大步往前走,高高的身影包围在夕阳的馀辉里。楚文非?段玲珑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和赫沥坐在另一辆完好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