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极多,便是隔着一条河一个村儿,只怕口音都是不同的,因此外乡人极难听懂,黛玉十年居住京城,吴侬软语中早就不覆昔日纯正,夹杂了一点儿京片子的味道,更显得清脆玲珑,别有一番韵致,却也难怪那书生说二人乃是外乡人。
黛玉瞅着眼前这个青年年方二十馀岁,眉目文秀,并不因落魄而损折半分气度,心里有几分好奇,自然也没错过他眉宇间蕴含的一丝狡黠,含笑道:“这话怎么说的?”
两夫妻本在街市上游逛,如今微雨初落,落红缤纷,景致虽美,却无人肯为美景而停顿脚步,只顾着形容得体,因此纸伞如花,悄然绽放,而未曾打雨伞的夫妻两个人才风流,自然惹人注目,难怪那青年搭话。
只是他眉宇间的那丝狡黠,却让黛玉知道,必定非寻常之人。
那青年目光轻轻一转,见徐若凡夫妻气宇不凡,顿生好感,笑道:“我们姑苏可是钟灵毓秀之地,天下文人雅士之首,不知道出了多少才子佳人呢!每每有诗社集市,其间以文会友,书画琳琅,最是让人赞叹不绝。”
听他这么一说,黛玉倒是更好奇了起来,言语有些俏皮地笑道:“那我倒是想听听有什么诗社集市了。”
那青年忙笑道:“外地人岂知本地规矩?春有新兰丶桃花丶牡丹三社,夏有芍药丶芭蕉丶荷花三市,秋有丹桂飘香丶海棠晚丽二会,冬有腊梅花会;馀者正月花灯会丶二月花朝宴丶三月清明市丶四月践花席丶五月龙舟赛丶六月观音进香丶七月梧桐栖凤丶八月中秋赏月丶九月重阳登高,更别提还有许多才子佳人大大小小的诗会词社了。不过最出彩的却是花朝节,可惜两位错过了。”
“今年错过了,明年还有呢!”徐若凡淡淡地道,俊气的脸上微微有些泛黑,不喜旁人对他娘子长篇大论,况且眼前这个人,倒是有几分面善。
那青年一怔,随即笑道:“公子说得极是,倒是小生糊涂了。”
黛玉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儿,又笑问道:“为何花朝节最出色?可有什么趣闻儿没有?如今可有什么好去处,让我们这两个外乡人去长长见识?”
“夫人问小生,可是问对了!”
那青年击掌笑道:“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试问哪一个女孩子家不喜爱?自是最热闹得紧了。如今虽没花朝节,倒是前头太湖畔百花洲有个芭蕉市,今年却多了个极清秀的少年,写得一手好诗,登门求诗词的人多不胜数。”
说着也不管他卖书画的摊子,却踱步长声吟道:“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徐若凡只觉得耳熟,黛玉却神色怔忡不定,失声道:“这是谁作的?”
何以当年柳絮填词,竟会流传至江南?被传为他人所作?
“原来夫人也是识货之人,倒是识得这首小词缠绵悲凄,妩媚清致。”那青年见到黛玉虽戴面纱,却大为失色,心中很是得意,道:“那少年还作得极多好诗词呢,尤其是‘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最为风流别致。”
黛玉已不耐烦多听,只是又问道:“那少年在太湖畔的百花洲?”
心中却是揣测不已,能作出这些诗词来,必定是曾在大观园中相处之人,一个极清秀的少年,莫非竟是落船失踪的贾宝玉?
可是,天底下果然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么?
那青年点点头,眼里对绝妙好词也是一脸狂热,道:“可不是在那里!”
一面赞叹,一面又道:“小生虽是书香世家,只怕也不及那少年锦绣满心。”
徐若凡沈吟片刻,拉着黛玉的手道:“既然你想去,我带你过去。”
初时听到柳絮词他只绝耳熟却并未想起,可是那句绝代风流的百海棠诗他却是刻骨铭心,不管那少年是谁,总归与大观园脱不开的瓜葛。
黛玉略略有些儿踌躇,道:“若是宝玉也还罢了,总归兄妹一场,也好让外祖母与紫鹃放心些。只是若是旁人,我又不喜见面,省得生是非。”
徐若凡手上一紧,淡笑道:“他明我们暗,见与不见,取决於你我。”
心似明镜台,颇为谅解黛玉对贾母残存的一缕孝心,因此说完便对那青年拱手笑道:“兄台口中所言的少年,只怕是在下娘子的故人,若是兄台闲暇,能否为在下指路?”
那青年面色尴尬,正欲答话,就听到清鸾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道:“该死的,你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