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没了孤傲清高,只剩下阴鸷怨恨。
她出身名门,自幼娇养长大,杀个奴仆于她而言,像踩只蚂蚁一样简单。
更遑论阿桃那样出身低贱的娼妓。
到如今,她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怎可能有错,错的是这些不分尊卑,不懂人有三六九等的贱种。
崔文鸢弯着腰,手里拿着把铁钳,夹着高皇后的手指甲。
又是一阵凄厉叫声,张弛不耐听她尖声咒骂,向左右吩咐道:
“眼力劲儿呢,拿布把嘴堵咯。”
允安看崔文鸢脸色苍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恨的,两只手可怜地穷哆嗦,动作笨拙地不像话。
他等了片刻,里头还没完事,急得不行,想着高皇后再不可能翻身,颠着小碎步进殿。
“崔大人,这粗活您哪做得惯,还是老奴来罢。”
崔文鸢躲开手,不给他铁钳。
允安又说:“袁大人进了宫,在偏殿等您呢。”
虞幼文这才看他:“那允公公悠着些,”他睨着高皇后,眉眼冷然,“这事急不得,慢慢来才好。”
允安其实也觉得皇后没错,顶多是运气不好,招惹了睚眦必报的崔文鸢。
他可打听过,这小祖宗混迹烟花柳巷那些年,除了阿桃,可从没搭理过谁。
也是造化弄人,谁能预料到,当初那些另眼相看。
不是富贵路,而是颈上刀呢。
袁柏翘首以盼,站在门边等得心焦,结果崔文鸢没等到,等来戴帷帽的皇帝。
这又是闹哪样?
袁柏记起先帝丧仪时,皇帝额角破了好大一块,按理说,宫中名贵药膏数不胜数,应该早就好了才是。
就算没好,留了疤痕,也不至于这般遮遮掩掩。
又不是待嫁闺中的大姑娘。
他把皇帝迎进殿,与他聊了会儿政务,崔文鸢才姗姗来迟。
他衣着极素净,象牙白,一眼便能发现他裙摆的几滴鲜红血迹。
袁柏微微眯眼,猜他做了啥坏事。
虞景纯毕竟是一国之君,虞幼文在人前不好给他冷脸,规规矩矩地行礼。
虞景纯好无聊地问:“玩开心了么?”
这人是疯子,虞幼文心想。
他轻讽说:“微臣好开心。”
这两人有毛病,袁柏不敢皱眉。
他拿了文书出来,与崔文鸢说部中事务,都是先前商议过的。
虞幼文看袁柏不断投来视线,就知他有其他话。
不好当着虞景纯说,那定是跟林烬有关,就算还没听到,这会儿他也真开心了。
他放下文书,对虞景纯道:“陛下,可否让人准备笔墨?”
这有何不可,虞景纯瞥了眼小宦官。
东西很快送来,搁在靠窗书案,虞景纯亦步亦趋,双手抱臂站在边上。
崔文鸢写字很好看,落笔如云烟,濡毫运腕,疏秀绝伦。
以往袁柏也喜欢看他写字,可这会儿瞧见崔文鸢写的地方官名录,没了观赏的心思。
这些地方官先前两人闲谈时说起过,都是专权擅势之辈。
是毫无疑义要停职罢黜的,为何现在又批了良?
虞幼文写完放下笔,叫袁柏整理,走到桌边坐下:“陛下爱喝什么茶?”
“洪州白露。”
虞景纯没挪步,倚着书案,懒懒地看崔文鸢对他招手。
他轻声叹气,走到他身边,俯下身,那只纤白的手,撩开他面前的薄绢。
虞幼文眼底带笑:“伤还没好?”
虞景纯很委屈,看了眼袁柏,悄悄小声说:“嗯,你打得可重了。”
该,虞幼文仔细看,他脸颊微肿,左眼有一圈青影,脖子上还有勒痕,确实不太方便见人。
那边袁柏在使眼色,他放下薄绢,敷衍地说:“过几日就好了。”
袁柏收拾好文书,行礼告退。
他径直去了家旁边的那条小巷,探头一瞧,林烬果然还等在里头。
“文鸢没事,”袁柏报了平安,接着说,“不过皇帝在场,没能带上话。”
林烬沉默地审视他,袁柏没说实话。
他长得高,人又魁梧,袁柏懒得仰头,所以没站多近,离着两臂多远,能更好的打量他。
听说林烬今年二十三,眼尾有道疤,一动不动盯着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