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那个年过完以后,陈鸿秋再没在自家楼下见过邱宇阳。
他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地去,不愿打搅任何人。
有时候,陈鸿秋看着楼下空空荡荡的雪地,就会忍不住想,邱宇阳那道雪中傲立的身影,会不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不过,他很快就没时间想那些了。
初二下学期开学了。
课程紧张了起来,钢琴训练一再加码,学数学丶学物理丶学英语,哦,还要练中考体育。
陈鸿秋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陀螺,被生活肆意抽打,须臾不得放松。
在学校,上课时还好,一到下课陈鸿秋就汗毛直立。
他生怕教室后排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会突然朝他走来,敲他的桌子,然后或微笑,或愤怒地同他讲话。
他压根无法招架邱宇阳,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以前壮实高大的少年,现在变得瘦骨嶙峋,以前阳光活泼的少年,现在变得抑郁而沈闷。
看一眼,陈鸿秋心里的罪孽便会增加一重。
还好,邱宇阳一次都没来找过他。
陈鸿秋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邱宇阳,他以前,不是喜欢从前门出教室么?
为什么现在总是走后门了呢?
放学后,邱宇阳走了,陈鸿秋还在教室里收拾书。
他听到班里几个男生幸灾乐祸地大声说笑。
“哎,邱宇阳那个家夥是怎么回事?以前他不是很神气么?全校女生都喜欢他,多风光呐!怎现在跟死了半截似的?学校的女生也好久没人给他送情书了吧?”
“也不是,只是从之前的一天一封,变成现在的一周一封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再怎么落魄,也比咱们强。”
“他这个学期,好像请了半个月的假才来上学的吧,而且一返校就这样,我都怀疑是他家里死人了。”
“该不会是寒假泡妞泡多了,开学后虚了吧?”
“哈哈哈哈哈......”
陈鸿秋紧攥书包带,白净细瘦的手臂上青筋十分明显。
“我倒是知道一点儿,听说他寒假去了趟首都,结果半条命差点儿搭在那儿,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倒在了雪地里,他家管家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快冻僵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被送回雪城。在医院里刚醒过来,拔了针就跑,又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他家里的人找了他半个寒假,一直到过完年才找到的。他家人怕他再乱跑,把他关了起来,结果他就不吃不喝闹绝食,一门心思非要出去。谁都管不了他,结果他爸回来,一顿暴揍把他揍老实了,去医院躺了一个月,再回学校就这样了。”
“靠,你怎么说的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是真的呀,我家长和他家管家认识。”
“照你这么说,那外面岂不是真的有个狐狸精,把他的魂儿勾了去?”
“哈哈哈哈哈!”
男生们拍桌子大笑,陈鸿秋面无血色,抄起书包落荒而逃。
他离开后,楼梯下的角落里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那身影远远地跟着陈鸿秋,一直到陈鸿秋回到家里。
陈鸿秋在家门前调整情绪,深吸两口气后才轻轻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沈绛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鸿秋拖鞋进屋,饭已经做好了,是沈绛冬做的。
沈绛冬样样都好,唯独做饭不行,每次不是菜炒糊了就是米煮硬了。
陈鸿秋说过他,说咱家有保姆,哥哥你上学辛苦,做饭的事情交给保姆就好了。
沈绛冬不答应,硬是要亲力亲为,做饭给陈鸿秋吃。
在厨房连炸一年之后,沈绛冬做的饭,终於能够下咽了。
兄弟俩对坐在餐桌两端,相顾无言。
沈绛冬给陈鸿秋盛饭丶盛菜丶盛汤,说,“吃。”
陈鸿秋便低下头来,用勺子舀饭往嘴里塞。
从小玩到大的两个人,往往硬是能一顿饭,一句话都不说。
场面尴尬至极,陈鸿秋一点儿也看不透沈绛冬,但他们两人的关系,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陈鸿秋试着打破僵局:
“哥,爸爸这周会回来么?”
“做好自己的事,别给他添麻烦。”沈绛冬喝下一口汤,淡淡道。
“哦......”
“练完钢琴来我房间,补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