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像
踩在厚重毛毯上,脚步声瞬间消失。
房间内干净整洁,柜子的锋利边角全都用棉布包裹起来。
凡是能摔碎的玻璃和陶瓷制品也都一律收纳起来,杨卓琛在门口大致看了一周,在侧手边那面空白的墙面上,看到了白漆补图的痕迹。
他走上前仔细看过,转身,正好接下主人递来的一次性水杯。
“这面墙以前都是月月的照片,”女人声音压得很低,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白墙,眼中带着眷恋回忆,“她是小学才开始学舞蹈的,一接触就特别喜欢,特别聪明,一学就会。”
因为窦月的特殊情况,所以此行,昝若没来,将机会让给了窦瑞恒,希望他能在窦月这里看出些线索。
然而窦顾问确实没让各位失望,才只是进门,就确定了一件事。
“冒昧问一下,您和您丈夫之间,感情怎么样?”
这话一出,杨卓琛身旁的女人就收敛了笑意,看了看面前几个严肃脸的男性警察,酝酿了一会儿,无声点头。
“他在外面,还有个小家,那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窦瑞恒没再说什么,但对於窦月的成长经历,似乎有了初步判断。
旧式家具上的剐蹭痕迹像是玻璃等尖锐物体炸裂开来时的冲击;处处充满温情的家,却看不到男主人长期生活的痕迹。
今天天气一如昨日,阳台上晾晒着换下的床单被褥。
靠近阳台角落处的门锁弹动,将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白色木门缓慢拉开,露出里头人的全貌。
少女两手转动着轮椅,停在阳台能照进光的位置,伸出两手搭在腿上,歪了歪头,闭上眼睛。
见状,窦月母亲脸上笑意深了,冲几人打了招呼,走到阳台上,给窦月让出一块更大的太阳地。
她看着不远处的女儿,搓着手,踌躇上前,拍了拍窦月的肩膀,眼神格外慈爱,摸了摸窦月那头柔顺的长发,将压在背后的头发顺到椅背外面,凑到窦月耳边叮咛几句。
窦月很小幅度地点了头,得到了窦月的回应,女人起身,将客厅与阳台的位置,让给了几位警察。
窦月家阳台铺的不是地毯,因为养了花,又要照顾到窦月行动方便,所以铺的是塑料沥水垫。
杨卓琛走上前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幸亏身后的窦瑞恒拉了一把,否则他就要把人家的花架打翻了。
本子丶笔还有他随身带的钥匙,都被甩了出来,他蹲在窦月面前一一捡起来的时候,突然察觉一道视线盘旋在他身上。
他微微擡头,正和垂眼看他的窦月对上双眸。
窦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后,便将视线放低,好似在看着他手里的小熊挂件。
杨卓琛心中犹疑一下,晃动着手中钥匙,捡起了远处的笔,而这时他也确认,窦月就是在看他手中的钥匙挂件。
“没事吧,不好意思警官,这块我没铺好,月月,没吓着吧?”
听到了外头的声音,窦月母亲赶忙跑了出来,话说得很是关心杨卓琛,却径直走到窦月身边,抓着窦月的手,上下打量着女儿的状态。
窦瑞恒倚靠在阳台一角,将杨卓琛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
此时他注意到,窦月的目光一直在追随杨卓琛,她将手从母亲手里抽离出来,似乎在示意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长期照顾窦月,这个动作,窦月母亲自然也明白,於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重新回了房间。
在杨卓琛和董九孺两人无形的推诿中,窦瑞恒开了个头。
“你好窦月,为什么你认为汪媛是许超案的凶手?”
杨卓琛惊叹於窦瑞恒的直接,董九孺也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
但出乎意料的是,窦月给了反应,却也仅仅是点了头。
“你有证据吗?”窦瑞恒紧跟着问道。
良久,窦月眼神中有挣扎痕迹,搭在腿上的手指缩了缩,轻而缓地摇头。
窦瑞恒见她目光仍旧聚集在杨卓琛的脚尖,眉头无意识皱起,轻声道:“你和汪媛,是朋友吗?”
但很遗憾,这个问题,窦月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她垂下头,甚至连放在杨卓琛脚尖上的目光都收了回来,只是看着自己的掌心,一动不动。
不知从何时起,窦瑞恒接下去的问话,杨卓琛全都没用心听,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窦月垂在腿上的,好似绸缎一样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