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藜虽不会露面,但裴潜既已到了京师,她这个“秦小娘子”的真实身份,哪里还瞒得住?
安拂风与阿榆相处越久,越觉得这小娘子身上有许多看不清的东西,宛如一团迷雾。
她忽然问:“阿榆,你是不是秦家小娘子?”
“……”
阿榆正举步离开此处,闻言竟默了一瞬。
论起思维之简单直白,别说阿涂、花绯然,便是韩平北,都得对安七娘子甘拜下风。
但这么多人里,竟是安拂风第一个问出了口。
阿榆转眸看了安拂风一眼,答道:“不是。”
酒楼内外行人来去,兀自热闹着;那二位被惊吓到的娼者还未回过神,更不敢胡乱叫喊。
于是,二人轻轻松松地出了那间酒楼,又越过歌舞喧嚣声不绝的数处勾栏,走到了朱家桥边。
阿榆只听安拂风一直安静跟在后面,不由地顿了身,纳闷地问:“你不问我究竟是谁?真正的秦小娘子又在何方吗?”
安拂风同样纳闷地看着她,“你方才都说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或许再隔数日便什么都明白了,我为何还要再问?等数日我若还是不明白,阿涂也不告诉我,我自然来问你。”
“……”
阿榆只觉能像安拂风思维简单这般的女子,才是世间最可贵最值得交往的人,也是最容易幸福长寿的人。
她垂头看着脚下的护龙河。
月色下,满河银波随风荡漾,满天星辰垂落其间,摇曳生光。
她的心忽然静下来,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安拂风的眼睛,说道:“我的确叫阿榆,也姓过秦。先前人家说我姓苏,姓裴,但我不认。这两年,我跟着秦藜唤她的父母阿爹、阿娘,所以有时会跟人说,我姓秦。”
安拂风立刻直白地说出她的领悟:“真正的秦家小娘子叫秦藜?你是她的好友?你的确为秦家而来?”
阿榆道:“我为秦藜而来。为她的仇恨,也为她的幸福。这世间值得我倾心相待的友人并不多,秦藜算一个。”
她看着安拂风,想起她被自己瞒骗,却无怨无悔的维护和爱惜,眼睛里也似有了星光摇曳。
她清清脆脆地说道:“安拂风,你也算一个!”
安拂风顿时笑了,一拍阿榆的肩,说道:“你既如此说,那秦藜的仇恨与幸福,也算我一份!哎,她还在人世?”
阿榆道:“伤得很重,刚醒。秦家的仇人应该不简单,我需先替她挡上一波,至少也得为她先拔了仇人的爪牙,才好让她安然地嫁入沈家。否则,我怕沈家也护不住她。”
安拂风自她坦承身份,便已目光晶亮,一副看我道中人的架势,心有戚戚焉之感。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忽觉出了不对。
她小心问道:“嫁入沈家?秦藜?”
阿榆道:“跟沈家郎君有婚约的,本就是秦家小娘子,嫁给沈惟清的,自然也只能是秦藜。”
“……”安拂风脑仁似在突突地跳,“沈惟清想娶的是你,婚书里写的也是阿榆。”
阿榆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我便将阿榆这个小名儿给秦藜便是。”
安拂风不得不强调:“他心中所悦之人,是你!”
阿榆道:“藜姐姐很美,厨艺比我更佳,且我素日的温婉周全性情,都是学的她。男子若喜我,喜欢的无非是这些我假装出来的表像。我长大的地方不大好,所以自小的性子比七娘还凶悍狠辣,且虚伪刁钻,谎话张口便来,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常被我骗倒。沈惟清又没疯,会喜欢这样的我?”
安拂风觉得不对,一时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如果阿涂在就好了,即便口中不敢辩驳,心里必如明镜似的,清楚阿榆错在何处。
她忽想起阿涂有时看向小娘子时苦恼犯愁的神色,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阿涂是不是早就知晓你并非秦家小娘子?”
阿榆道:“对!那个榆木脑袋,居然说我骗婚!我这是骗婚吗?最初明明是沈家想悔婚!”
“……”
安拂风自认没那么多的脑子评判他们谁是谁非,且这些事,似乎也不是一剑劈下便能断个黑白对错的。
于是,她很想收回之前的话。
看在阿榆这份义气上,秦藜的仇恨,她可以算一份;但秦藜的幸福,还是算了吧!
秦藜嫁了沈惟清,能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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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阿榆、安拂风监视朱家桥时曾藏身的那家酒楼里,某扇窗户半开,一极俊美的少年郎正倚窗而坐,宽袍缓袖,如悠闲赏月的清雅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