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1)
八月中旬,一语成谶。
这场铺天盖地的瘟疫席卷了大吴东南部,让这片刚刚好转的土地,生机荡然无存,死气弥漫。
官府免费提供棺木,到郊外集中掩埋病死的人,拉了一车又一车。
“哥哥,外面官差分发了好多药,让我们在家用”。
何康提着一大包艾叶丶苍术丶木香和降香回来。
何笙在家里熏艾叶,熏得四处都是艾叶香。
如今翠食居又闲下来了,上一天工,休一天。
宁楚月从外面回来,先在何笙艾叶水的浇灌下淋了个彻底。
“外面如何?”何笙拿帕子给他擦脸。
宁楚月摇头:“乱成一锅粥”。
街上到处都在哭嚎,呼救,死人。
何笙听得心惊胆战,他怕,有小豆子以后,特别害怕,如果宁楚月和自己都出事了,小豆子该怎么办。
如果小豆子出事了,他和宁楚月又该怎么活下去。
想想都胆寒。
“哥哥!”
何康开了门,接到从明邑寄来的信,飞奔递给宁楚月。
“敦儿染上瘟疫了”,宁楚月读完信,手微微颤抖。
“什么?!”
何康脸色唰一下白了,腿软坐地。
“不过他坚持考完了试”,宁楚月垂眸,目光黯淡。
在天灾面前,人是如此无力。
“哥哥”,何康坐起来,拽住何笙胳膊,坚定道:“我要去明邑!”
何笙听得一楞楞的,满脑子都是担忧与不同意。
他忧心忡忡:“阿康,你从没单独出过门……”。
“你觉得自己可以吗?”宁楚月接过何笙的话,看向何康,头一次用对待一个大人的语气和目光对着他。
心中有信念,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
何康点头:“我可以”。
“那就行,我和你哥哥支持你,还给你路费”。
何笙反手要拉他,何康还这么……小?
好像也不小了。
仔细想想,如今成家也是到了年岁。
宁楚月朝他摇头,示意他别再多言。
回屋后,宁楚月才宽慰他: “他已经是个男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如此让他束手束脚,将来就废了。”
何笙只待着,想到此去路上危险重重,就很难点头答应。
“他要是还没到明邑,在路上就染病怎么办?”
就怕此去,再也见不到何康,那又如何给祖母交代?
“在胡州也大有可能染病,更何况强留他在胡州郁郁寡欢,是你想看见的吗?”
何笙闭上眼,按捺住哭意,起身往外走。
“阿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宁楚月只当做哥哥的还是狠不下心,拉住他:“咱们换位想想,如有一日我跟敦儿……”。
何笙连忙捂他嘴,没好气地瞪他:“瞎说什么,我给他收拾行李!”
…
旭日东升,何康背起行囊,骑着怀风,踏上明邑的路程。
手持一张地图,穿过丛林,穿过山峰,怀风到底是好马,带着何康日行千里。
刚开始几日都是顺利的,按照地图的路线虽偶有绕弯,到都能抵达每个节点。
但到一个叫银花山的地方被困住了。
满山悬崖绝壁很多,尝试过很多路,怎么也攀不过去,若要绕过去,最起码多三日行程。
何康咬了一口干嗓嗓的馒头,随手扯下山中野毛桃,拿叶子蹭了蹭,一口下去,滋味酸甜解渴。
原地吃了五六个小桃子,做出了决断。
保险起见,还是绕开此山。
总要留条命见到敦儿才行。
如此走了三日,终於,看见了一个村落,叫竹山。
竹山的房屋鳞次栉比,从半山腰一直山脚。
不知道能不能讨口吃食。
何康牵着怀风走进村子,怀着满心期待,看到的却是雕敝的门屋,鼻尖嗅到的是难闻恶臭。
越往里走,何康看得越是难受。
“有人吗?有人吗?”
连呼几声后,并无人应答,仿佛一座空村。
何康步伐看下来,摸摸怀风的脖颈,拉住它:“走吧,看来此处没人了”。
怀风仰头鼻息喷了一下,马蹄子往右踏,带着何康走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