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扶苏则单刀直入,“那你对于渭南祭祀的看法是什么呢?”
渭南祭祀,是他关注的重点。他不知道老七用的什么办法从黄慈口中问出来那些话,他只知道自己听到转述的言论的时候,头都要气炸了。
得亏当时身边一堆弟弟在,也得亏黄慈不在现场,让扶苏能更冷静地离开。
淳于越心中分辨。刚才这长公子先是对秦太子的做法露出不快,又再提渭南祭祀。其中的重点应该在于,这次祭祀是有太子参与的。
即便不是妒忌这种过界的待遇,他心中也一定很在意,所以才想要询问。
“祭祀是沟通天地的过程。我听说始皇帝很看重这一次祭祀,也以秦的礼仪去规定这一次祭祀,让它显得更加精简。”
扶苏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种逃避的回答方式就让他更不痛快了,强调道:“我问的是你的看法。”
他本想等淳于越给出类似黄慈的回答就把人喷一顿,谁知道这人不按预想来。
“我想,这是一次特别的典礼,会让天下人铭记。”淳于越说。
他对祭祀当然也有点意见,但他现在不想直说。因为他想再看看长公子的态度。
“你的观点就是这样浅显?”扶苏表示不满。
淳于越只能道:“秦国忽视原本的周礼,更改出新的礼制,这不是稳妥的做法。”
只知道在那里创新,真是太飘了。到底为什么能让继任者也祭祀天地,简直是不知所谓。
“不是稳妥的做法……”扶苏知道,对于周制而言,秦国的“创新”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个人说的话,看上去只是评价祭祀,但可涵盖的范围大了去了。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稳妥的做法?依靠古制?”
淳于越就当这是在问策,思考说:“周朝礼法的稳固是经过检验的,它能够传递八百年。不去参考可以依靠的古法,忽视贯通的大道,而走向一旁没有开辟的小路,这又怎么能算稳妥呢?”
“依照你的言论……”扶苏没有发怒,他意识到一点,面前这个人绝对和秦国合不来。
秦是充满变革的国家,抱守旧物的人不可能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只会格格不入。
“……你支持周的礼法。”
“是的。”
“那你也支持分封了?”
淳于越心中震惊长公子初见没多久就问出这种问题,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道:“是的。”
他认为个人的主张没必要遮掩。
“为什么?”扶苏做出了聆听的姿态。
试问,一个无权的宗室公子好奇分封制,向着这个话题伸出试探的触角,这意味着什么?
淳于越有所猜测,回答道:“周王朝八百年的基业,都依靠分封诸侯。效仿古法才能让秦国维持长久的统治,要重视宗亲与功臣,让他们来维系宗室的地位,再用周礼来教化民众,施行仁政,这才是真正有用的措施。”
“你认为分封可以巩固秦国的统治?就如同……分封能够巩固周的统治?”扶苏问。
淳于越点头:“是的。”
他正想着再深入讲一讲自己的观点,就听到对面传来另一句疑问:“那么,周是因为什么而灭亡的?”
淳于越一愣。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点不对劲。
扶苏好像是担心他没听清,再问一遍:“周是因为什么而灭亡的?”
“周……”淳于越卡顿片刻。他脑中循环的答案竟然是:当然是被秦灭的啊。
秦是什么?是被分封的诸侯。
他不得不因为这个问题想起数百年间的战火纷飞,各诸侯国之间不曾停歇攻伐,也都是因为分封。
这长公子怎么回事?来者不善啊。
“……分封能够巩固统治,只是……”
这话好难答。总不能指着秦国骂,都是因为诸侯不守礼吧。
他虽然希望推行分封,但他的情商还没有低到这种程度。
扶苏也不为难他,再次用出自己的技能“十万个为什么”,接着拷打:“实行分封,对你来说也是仁的一种吗?”
“……是的。”淳于越现在关注的方向,改成了长公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没有多说话。
扶苏又问:“你是儒生?”
“是的。”
扶苏说:“固守旧礼,只知道复古照搬,儒学岂是如此不便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