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想。
很多事情都不要去想。
只去想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更遥远的、目前无法改变的,就让它暂时浮于表面,不予深究。
直视现实会让人疯狂,赵昌能做的是盯紧他的目标,而不对外物投去多余的视线,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坚持前进。
统一中与统一后,要让更多人活下来。
平准令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开始回答赵昌的询问,重复他之前的发言:“等到道路通行,能够得知各郡的情况……”
从错过魏国的事情之后,赵昌就不再拒绝秦王拉他旁听会议。
原本他不需要听,因为大部分事情他都在看奏疏中、或是与秦王的交谈中了解。
或许对魏国投去怜悯是错误的,或许采用某些战术是最有效的,因为他们那时还是敌人,所以不需要留情,但赵昌还是不喜欢用河水淹没大梁的做法。
“……了解到底有几处面对同样的风雪,那时才好定策放粮……”
也许总有一天赵昌会被环境同化,但他更愿意相信,在他被改变前,他会先同化更多人。
想要爱的人就送他爱,追求自由的就帮他自由,渴望信任的则给予信任……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而赵昌定下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贵族。他不敌视其中的某些个人,他只是需要对这个群体下手。
“……如果范围并不大,那应当稍作节制……”平准令道。
削弱六国贵族符合秦王的利益;增加选吏方式,减少其余势力对其的垄断,也符合秦王的利益。
所以,暂时一切顺利。
杀贵族是其一,保平民是其二。
“……不久之后与楚的作战需要准备更多粮草。”平准令干巴巴地说完。
国家早就该转舵了。
如果你们仍然抱着过去的思维,那就在今天给我认识到这一点。
“请您出去。”赵昌说。
他的声音冷得像刮起的寒风:“到殿外去,在那雪里等。等到其他受灾郡县的道路上积雪清除,等到咸阳重新与他们取得通信,您再来讨论准备开仓的事宜。
“我对您的要求不高,只要陇西、北地、上郡、河东、南阳、汉中……离内史最近这几个的郡如果受灾,只要有一个能够联系到咸阳,您等到那时就够了。
“如果那时您能好好活着,那就不要开仓了。谁都不必救。”
平准令脸色煞白,而愉悦旁观的秦王没有驳回。
目送其人离去,赵昌的气还没有消,对于沉默的众人,他没停:
“为什么要说受灾范围会小?为什么要给出这种假设?咸阳以北的冬天有可能会比咸阳更温暖吗?不可能。那它们的雪也可能会比咸阳更小吗?不可能。
“如果想要打通道路,拯救灾民,必定会需要大量的粮食与木柴,而这些,原本可以在开春之后留给楚国,或者是齐国。是吗?你们是这样想的吗?
“楚国正在内乱,无暇顾及他事,齐国则对外界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如何进行战争,什么时候进行战争,最终要看我们的决定。之前为什么要做出楚国即将进攻的样子?在做给谁看?我吗?还是我的父王?”
卫·之前做出楚国即将进攻的样子·尉心里一咯噔。
被提到的秦王正在沉浸式欣赏儿子的姿态,突然回神,缓缓眨了下眼。
赵昌没在意上面那个老父亲,继续道:“是谁在为秦国作战?又是谁在为秦国耕种?是咸阳城外困在雪中的男女老少;是在看不到的地方,那群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的人。
“有人原本可以在春天来临的时候耕完十亩田;有人原本可以教养孩子,让他长大为国家付出;有人原本将接受召集奔向战场……但他们会统统死在这场雪中。
“他们是我们的战士,他们听从指挥打下了秦国现在的国土。如果连自己国家的战士都不愿意保护,如果连自己国家的战士都要放弃,又凭什么指望其他国家的人甘心归顺!
“没有士卒的将军,还能叫将军吗?没有子民的君主,那是什么君主?”
秦王感觉自己又被提到了,但他还是继续愉快地看儿子。
赵昌提起真正的重点:“养育一个人,让他能够做事,至少要十年。我们即将失去上万的忠心于秦的人,该从哪里获得赔偿?你来赔吗?还是你?”
被点到的听众由于站得离赵昌近,无辜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