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鸿祯是否有意调去江南鱼米之乡,去做知州。
而邵鸿祯答说:“邵某不恋江南好,只愿在兴台终老。若有生之年,能见兴台县如其名,‘兴旺发达、如登春台’,下官死可瞑目矣。()?()”
这话一出,皇上当即洒下几滴龙泪,写下“群县楷模()?()”
四字,裱画成匾,打算赐给邵鸿祯,以资嘉奖。
这匾还没裱完,兴台县就出了灭门案。
上京那边恐怕还在考虑,是否要等此案风头过去一年半载,再行嘉奖,邵鸿祯就被逮进去了。
他在兴台大搞阿芙蓉种植的“丰功伟绩”,将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送上皇帝案头。
这无异于给皇上脸上隔空抽了个响的。
幸亏那块匾额还没送出去,可这消息都千里迢迢地传来了益州,恐怕不少京官也已知晓此事。
当然,大家出来做官,没有不爱惜顶上乌纱的,必会绝口不提此事,并义愤填膺地上书奏报,要押送邵鸿祯此等沽名钓誉、欺君罔上的背臣进京受审、明正典刑,行处斩、乃至车裂、凌迟之刑,以震慑百官。
项知节问:“老师认为会如何?”
乐无涯垂下眼皮,斩钉截铁道:“邵鸿祯没法活着走出兴台大牢。”
项知节轻声“嗯”了一声。
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在殷家村,他是亲耳听到邵鸿祯出言如何威胁乐无涯的。
他听在耳里,却并不动心。
而乐无涯也是一样,毫不紧张,甚至面对垂死挣扎的邵鸿祯,产生了些许悲悯之情。
他们都知道,尽管邵鸿祯机关算尽,已经尽全力甩出他手中的牌,甚至意图拖乐无涯下水,但他一开始,便已经输了。
他输在压根儿不了解这位皇上:
皇上不会押送这位“好官”进京,
给他名扬四海的机会。
寻常百姓少有读书识字的,
根本弄不懂“阿芙蓉”是什么东西,
只会以为是花草一类无害之物。
就算有人知道阿芙蓉是何物,
邵鸿祯那套“大虞人不害大虞人”的见鬼理论,也着实能唬一唬人。
况且他确实是治理了匪患,让常年贫困的兴台百姓见了希望,有了奔头。
更何况,他还素有贤名,清廉自守,是个能让兴台百姓甘心情愿为他立下生祠的人物。
押他进京,等于是替他歌功颂德了。
若是引得民间物议如沸,传来传去,反倒容易将他传成一个为生民开太平,却被皇权所容的悲情之人。
皇上决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乐无涯摆弄着手指,说:“我没猜错的话,很快,邵鸿祯家里会抄检出大批银票珠宝和鸦片膏子;会有妓子、小倌出他勾结其他官吏,判案不公,打着为民旗号,罔顾事实,一味偏向弱民,故意乱判公案……”
总之,先要毁去他的生前名,再送他去死,叫他一辈子无法为自己申辩。
以邵鸿祯的罪责,公事公判的话,他完全值得一个夷三族。
但他绝不会以勾结土匪、贩卖阿芙蓉的罪责而死,而是背着一身龌龊狼藉的小罪,“暴毙”于兴台。
乐无涯忍不住想,若是文赋不那么操之急切,该有多好。
若是他肯细水长流,徐徐治理,他与邵鸿祯、与齐五湖,说不好能成为真正的好友。
可惜,没有如果。
见乐无涯面色怏怏,项知节抿一抿唇,唤他:“老师,我渴了。”
乐无涯将案边的一碗温水端到他唇边。
项知节从碗沿抿了一小口,顿时咳嗽得惊天动地。
乐无涯一把替他捂住手臂,防着牵动了伤口。
项知节的眼底恰到好处浮出一层水膜似的泪,望着乐无涯,宛如明月笼烟,含愁带怨。
乐无涯看着心疼,打开门大喊一声:“如风!!”
院内静谧一片。
刚刚还在院里忙得有声有色的如风,此刻如同死了一般的不吱声。
乐无涯实在无法,只好折返床边,拿起小勺子,舀起水来,送到六皇子唇边,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二十三了啊。”
项知节含笑,抿走了一口水,丝毫不以为羞:
“嗯,二十三岁了。”
“……老师,还要。”
乐无涯认命地伺候六皇子时,仅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