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腿长,跑得又利落,待乐无涯回过神来,他已顺走了屋里唯一一支油灯。
乐无涯翻身起来,低头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比划了一下。
还成。
尽管自己丢了人,这尺寸可不算丢人。
他深呼吸一口,脑中乱纷纷的一片,又想到上辈子自己最后扯的那个欺世之谎。
说这
话时,自己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现如今的自己已经记不大清了。
年少时,他刚刚尝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儿,就被断了念想。
后来,他是谁都不敢爱了。
断袖之言,算是他最后的坏心眼,也算给他最初的那点少年意气一个交代、一个说法。
没想到重生一世,自己身随意动,看起来又不大安分了。
乐无涯被闻人约的无心之举,磋磨出了一腔心事,越想越气,盯着他的卷子,有意给他判个零蛋。
但在平息了骚动之后,他还是举步走到廊下,借着灯笼的光辉,把那篇写到一半的文批完了。
行文尚可,字迹工整,偶有妙语,写八股是够瞧的了。
有了这半年多的官场历练,闻人约的时务策撰写水准更是比其他同辈高出了不少。
但笔锋仍是稚嫩,尚有不足;时务策引经据典多,自己的观点少。
乐无涯打了两个圈,划了四个叉,无情地送他名落孙山。
……
回了自己房间的闻人约,待面上热度稍褪,才发现自己带走了乐无涯房间的油灯。
他懊恼地一抿嘴,向门外走去,想将油灯还给他。
可万一撞破现场,看到那人低着头纾解……
闻人约向后一个急转身,捧着灯回到了床边,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一烛灯火跳跃不休,将他的面颊烤得灼灼发烫。
他举着灯愣了很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朝门外走去。
闻人约一脚跨出门外,向走廊那端看去,正好撞见乐无涯披衣站在灯笼下,借来一段光,为自己批改试卷。
春寒料峭,此处又是边地,乐无涯一边审看,一边低头呵了一下手。
他呵出的薄薄白雾,和他的身量一样,都是单薄又可亲的。
闻人约僵硬了一下,将自己迈出门的脚收了回来,快步走到油灯前,将两盏灯一齐吹灭。
这回,轮到他岀不了门了。
一切声音都显得那样清晰。
虫鸣、风声与他的鼻息,都是那样声若雷霆,好像随时会暴·露在那人眼前一样。
好在这折磨没有持续太久。
不多时,彼端的门扉隐隐约约地响了一声。
乐无涯回了房间。
闻人约翻了个身。
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颊滚烫,并非是被油灯炙烤所致。
……
次日,乐无涯携着色厉内荏的何青松等人,以及一个神思不属的闻人约,拜见了冉丘关的孟札。
诚如何青松所言,孟札确实是个一眼悍犷的糙汉,四十来岁的年纪,一颗脑袋剃得干干净净。
有一道鲜红的刀疤横贯他的顶门心,把他变得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好在此人表里不一,性情不仅暴烈,还颇有几分斯文。
然而,这更加平白增添了几分恐怖,总感觉这人上一刻和和气气地聊着天,下一刻便要抄起马刀来和人拼
命了。
乐无涯想得不差。
这事解决起来不难。
问清石料用途后()?(),
孟札就跟乐无涯赔了礼?()_[(.)]?●?*?*??()?(),
并坚决要挽留他吃顿便饭。
乐无涯并不意外。
今后第二批、第三批石料还要经过此处()?(),
他没必要推三阻四()?(),
把关系搞僵。
他欣然应允下来。
用饭的地点,择在了冉丘关内的官邸。
说是官邸,只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四合院。
听说乐无涯不擅酒,孟札也不强求,吩咐人换了雪梨蜜水来。
菜过三巡,何青松等人渐渐酒酣耳热,又见孟札迟迟不露出狰狞面容,还是那个温水似的好脾气,便不再拘束那么多了。
何青松最好奇他额头上那道纵贯伤疤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