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谢和蕴见所有杂七杂八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心间放松，便让小丫鬟抬了泥炉出来，在廊下煮酒喝。

她并非偏好独酌的风雅人，反而很喜欢整些小食来佐酒。

“让小膳房做一道酥炸嫩鸡和一道光明虾炙，再切点清凉冻，捞上些腌螃蟹跟醋酿瓜来。咱们一起吃。”

谢和蕴对舒云和朗月说道。

随后她又命人拿了不少鲜果糕点来，给小丫鬟们分下去。

“夫人少喝点吧，不然又该头疼了。”舒云见谢和蕴又拿出一壶酒，连忙制止。

“没事，反正明日又不用晨起请安。”

谢和蕴夹起一块炸嫩鸡、配合着清爽解腻的醋酿瓜吃下，末了颇为豪放地饮去半盏桃花露，长舒口气。

她面带红晕，但头脑仍然清醒，微微讽刺道：“等再过些日子，估计就没这么舒服了。”

崔老夫人一贯疼爱她，不用她去请安。而最近乐安县主畏惧崔老夫人的警告，只说要潜心抄阅佛经、不许人打扰，便也免了她的请安。

可她却觉得，县主没那么容易放弃。

说不定，乐安县主此时正在冥思苦想什么计谋，好压着她乖乖听话，去辅佐卢静之节节高升。

“是啊。”朗月心疼她，垂下眼睑，“而且过段日子，二公子一家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三夫人那边肯定要折腾折腾呢。”

三夫人吴氏的丈夫是三公子卢龄之。

卢龄之没什么本事，至今仍然是个正九品的小官，碌碌无为。

而二公子卢弘之却不同。

他以明经及第，成绩比世子卢静之还高上一些。

奈何乐安县主拼命打压他，找人把他外放到岭南当官，整得他差点病死在上任途中。

而且他的妻子孟氏虽然嫁妆不多，但好歹出自官宦之家，并非吴氏能比的。

所以吴氏非常嫉妒二公子一家。

“若非之前县主苛待庶子，闹得名声不好，我才不想管吴氏半分。”

谢和蕴放下酒杯，极为无奈。

吴氏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前年她曾警告过吴氏一次，当时吴氏安分了不少，但最近又蠢蠢欲动起来。

“要奴婢说，正好二公子一家要回来了。您不如提携下二夫人，可以用来制衡三夫人。”

舒云帮谢和蕴出主意。

谢和蕴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而且孟氏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总比吴氏好多了。”

等到又喝下两小壶酒，她才显露出醉意，忙漱了口，往床榻上一瘫，沉浸在泛着淡淡香气的软枕和被褥中。

一夜无梦。

......

清晨，观翠楼。

樊掌仪简单用过早膳，坐在凭栏处，等候姐妹二人来上课。

她静静凝望着院中的玉兰树，有些出神。

来之前，贵妃娘娘曾和她说过，不仅要教导府中女郎，还要在暗中盯紧乐安县主。关于县主的一些事情，她也明白。

党争形势当前，没有几个人会宁心安分下来。

只盼县主别太明目张胆的，让她为难，非要去个做恶人。

“掌仪掌仪，我和大姐姐来了。”

卢慧容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挥挥手。

樊掌仪见状走到楼下堂前，让她跟卢媛容进来坐下。

“掌仪，我们今天学什么啊？”

卢慧容坐在一张雕漆书案边，朗声问道。

“今日我们先学《女诫》，等学完了，再学《论语》。”樊掌仪说完，清晰地看到她的眼中闪过烦闷，有些无奈。

“好吧......”卢慧容并不喜欢《女诫》。

但樊掌仪已经习惯。

当今风气开放，可也有不可推翻的礼教，就像女子虽然能穿着胡服或男装上街、骑马、打猎，但若一旦穿了正常的衣裙出门，便必须戴上帷帽。

而《女诫》正如帷帽，并非日日必备，却是女子绕不开的东西。

所幸，樊掌仪也很讨厌《女诫》，随随便便地讲了一上午便作罢。

“《女诫》就讲到这，还望能对两位女郎有所增益。”她放下书，不准备再把时间浪费在这没有用的东西上。

她从宫中出来，明确地知道有些礼教就是上位者用来束缚人的工具，可大部分人位卑言轻，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改变不了，并不意味着真把礼教奉为神谕